“秋棠，中宫尚未有嫡子，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他避开我的目光，声音中带着哀求和悲伤：

“……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从那一刻起，我从云端跌落，心碎至深，再不敢妄谈爱情。

那些年的相依为命，如今已远得仿佛是前世的记忆。

然而，为何在梦中回想起来，仍旧感到心脏被紧紧揪住，痛彻心扉。

我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那些御赐的珍奇之物，在宫中既不能兑换银两，也无法花费，只是作为装饰罢了。

我只整理了一小包换洗衣物，除此之外，未带任何多余之物。

临行前，我瞥见妆匣里的那枚汉白玉玉佩，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其带上。

那是昔日六皇子赐予我的，或许不应算作御赐之物。

在前往尚衣局的路上，杨公公不住地叹息：

“姑娘，你这是何苦……”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尊荣，你却与皇上赌气，何苦来哉？”

“我已经为你在尚衣局安排好了，相信不久后，皇上念及你的好，或许会将你重新调回御前，不至于受委屈。”

我只是微笑，不发一言。

杨掌印最擅长揣摩圣意，连他也认为我是因一时之气，才自请离宫。

宫中众人或许都持此想法。

但他们皆误解了，

只有我清楚，那位从阴暗潮湿的冷宫一步步攀登至至尊之位的人，

其本性是多么记仇。

我触犯了他的禁忌，

他不会主动让我重返御前，

他要我为我的言行付出代价，他期待我自觉地回去。

就像往昔一样。

“南方进贡的蜀锦，如今也只剩下这几匹，皇后娘娘已先行挑选，如今只剩下这两匹颜色过于艳丽的布料。”

司衣女官对贵妃的大宫女说得虽客气，

但无论如何礼貌，眼前的事实是，只剩下这两匹品味庸俗的布料。

贵妃性情跋扈，心高气傲，见到这些被挑剩的布料，定会大发雷霆。

这的确是个棘手的任务，难以胜任。

那位大宫女在尚衣局内巡视一番，如同点卯般地指向我，

“你就随我去呈送吧。”

司衣女官本能地想要阻止，却被大宫女的高声打断：

“担心什么呢？皇上既然已经将她降级为粗使宫女，那便没有什么活儿是她不能做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任何人都能看出，

她是故意在给我制造困扰。

我应了一声，便捧着那两匹布料跟在她身后。

六月的天，炎热难耐，往年我因不适应酷暑，鲜少外出，

如今却在太阳下行走，到达贵妃的储秀宫时，已是汗流满面。

捧着布料在烈日下暴晒了半个多小时，宫里才传出话来，

说尚衣局的事务处理得不好，命送布的宫女在门前跪足一个时辰方可离去。

我没有多言，便捧着布料跪下，

青石板路跪着最为煎熬，凹凸不平的地面让人跪不了多久便会失去仪态。

这是宫中用来折磨宫女的一种隐秘手段。

然而，鲜有人知晓，在先皇后仙逝之前，我曾受她身边嬷嬷的教导，

跪一个时辰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烈日如火，跪了许久，当阳光晒得我几乎抬不起手臂时，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贵妃的宫殿中走出，缓缓地站定在我面前。

“听闻你在尚衣局过得颇为悠闲。”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冷漠：

“杨忠，你办的差事倒是不错啊？”

杨公公顿时跪倒在地，惶恐地哀求：

“奴才妄自揣测圣意，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我始终没有抬头，于是那片衣袍很快从我身边掠过，

“你若再敢干预尚衣局的事务，就和她一起到尚衣局洗衣。”

“滚吧。”

杨公公连忙谢恩，慌忙起身跟随而去。

我心中明白，他今日借贵妃之手公开惩戒我，

不过是向后宫中那些还在观望的妃嫔宫女们展示一个姿态。

表明他已经不在乎我了，

自然也不会再对我有所顾忌，

相较于那些失宠的嫔妃来说，我更是不幸，

如今成了一个任人欺凌的宫女，

在支撑不住昏倒前的最后时刻，我还在思索，裴瑾发怒时真是无情，

留下我这样一个躯壳又有何意义？

他已不再是昔日的六皇子，而我依旧是秋棠。

思及此，心中不禁涌上一阵悲伤，这般下去，

我怕是等不到二十五岁出宫的那一天了。

小说《我自请出宫后，皇帝疯了》 第三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