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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赵匡胤小说》全本小说_解忧赵匡胤全本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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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
穿越重生 连载中
来源:网络 更新时间:2023-12-24 09:53

解忧赵匡胤小说资源作品风格搞笑,构思大胆,脑洞清奇,区别于传统的总裁文,作者赵匡胤脱离套路,用个性化描写手法和 不一样的角度描绘出了一个既啼笑皆非又感人至深的故事,大胆的构思也让人眼前一亮!诚挚 推荐,这是一本值得追捧的精品好书。《解忧赵匡胤小说》 小说介绍 那女使急忙跪倒磕头,还未等她说话,解忧便笑着说道:“夫人的衣物我每件都很喜欢,只是我方才突然想起,或许我们之前都想错了。”“想错了什么?”漠离...

小说详情
精彩节选

《解忧赵匡胤小说》 小说介绍

那女使急忙跪倒磕头,还未等她说话,解忧便笑着说道:“夫人的衣物我每件都很喜欢,只是我方才突然想起,或许我们之前都想错了。”“想错了什么?”漠离态度可亲的看着解忧。解忧也同样笑意盈盈地说道:“只是淹色而已,哪里需要换衣这么麻烦,怎么就画不了呢?”...

《解忧赵匡胤小说》 第22章 免费试读

正月初七,天气大好。碧玉一般的天空上,一缕云丝都没有,前几日的风雪都未曾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昨日解忧便收到了帖子,正是漠离趁着新年的劲头,邀解忧过去一聚。

用过早饭,天气越发爽朗了,解忧便让芳儿随着,又让厨房备下了一盒糕点,准备拿去给锦柔解馋,打点完琐事,才往都护府而来。刚进大门,便见两名在漠离身旁伺候的女使正候门口,一见到解忧便喜气洋洋地唱了个喏,互道新年大吉大利,万事顺遂。

解忧自然也懂,从袖中摸出两锭碎银赏了过去。两名女使接了银子却也不走,只亲亲热热对解忧说,“娘子来得迟,旁人都到齐了,都在后院等着。夫人催了几次,就让我们两个在这候着娘子,一见着面就得快请过去。”

解忧心头微微犹豫,她原本打算先去看看锦柔,可如今被半路截了,瞧她们两人一左一右的热情模样,便知不容易推辞,就随着那女使先转去了别院。

一进院子,解忧便被一阵嬉笑伴着丝竹乐声吸引了过去。转过影壁,便见在院中分列摆放着几张坐席,旁边的桌案上,瓜果糕点、酒水茶具之物一应俱全。右侧是一个丝竹班子 ,清一色的女乐师均是党项族的打扮,所用的琵琶、弦子、月琴等也净是中土不常见到的乐器。在看席上诸位,大多是嫁到渭州来的党项贵妇们,解忧认得其中几个,却也有大半不熟的生脸。一一看过去,众人正贪恋这冬日暖阳,连风檐暖帽也不曾戴,只瞧见满眼的环佩叮当,自然一派富贵非凡的模样。

解忧向席上都作了揖,漠离唤她到身旁坐下,又将诸人一一引荐了,添了团茶,便有一名体壮腰粗的妇人说起了闲话趣事,“我还记得我未出嫁的时候,每年一到新春那都最是欢喜的。邀上几个姐妹,找个日头好的地方,支起炉灶,烤羊腿、焖黄牛,再配上一壶热辣的稞酒,那才叫带劲呢。”这妇人脖子上套着一串婴孩拳头大小的金珠子,看上去又土又贵,配着她漏音的嗓子,真是活生生破坏了丝竹班子的曼妙乐声,“如今嫁了个汉人,生了俩孩子,每个都只往矜贵和娇嫩里养。昨天,我那大儿子在院中玩,看见石头上落着积雪甚厚,便拿了个茶罐扫雪烹茶,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净做这种娘们儿都看不上的事。我家老爷见了,不仅没打,还大大地夸奖了一番,我倒是闹不清了。这是养儿子么,还是养伺候笔墨的女使呀?”

这妇人的一番抱怨引得众人一片欢笑,有嘴快的立刻接上笑道:“听听,仔细听听,你们可别被她给骗了,这话听的是句句抱怨,可摆明儿的是在炫耀。谁不知道你家虞将军能文能武,跟我们嫁的这些武夫不一样。”

渭州城里大多是武官亲属,文墨不通,他们有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不少与周边的党项、契丹都有通婚,也有朝廷派来的军官,例如这位虞都使,胸中有韬略,上阵能领兵,很受赵匡胤器重。可显然,与自己这位异族的妻子话却说不到一块儿去。

虞夫人见大家都笑自己,立刻站起身来,连连表示自己并无炫耀的意思,而是真的看不惯汉人这般惯养着孩子,“若是在我们党项,八九岁的孩子,早该放出去捉鹰跑狗,每天不猎到一只羊,那便不许进家门,这才养男子养汉子的正途。就这样扫扫雪、读读书,焚个香,听个曲的,能养出什么体魄的男子来。”

听她说的激愤,便有相熟的妇人劝道,“汉人一直如此,你这个虞夫人做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看不惯,当初又为何要嫁给虞都使?”

“我当时就看他长得好看呀。”虞夫人想也没想,直接这么说了一句,见众人纷纷掩嘴偷笑,脸上也微微红了红,又说道,“但你们知道么,我出嫁之前就已经后悔了。当时家里给准备随嫁女使,ʝʂɠ我想着远嫁渭州嘛,不能丢了颜面。还尽量在族里姐妹中挑拣了一些样貌出众的,一共点了十二个。可是你们知道么,他一听说这十二位都要过来给他做妾室,立刻吓得不行,生生要减去大半,最终只让带了两个女使过来。我娘当时就劝我了,说这个汉人男子怕是身子虚,还让我慎重考虑考虑。我当时也没多想,现在想来,还是我娘说的在理。”

虞夫人话说得几近露骨,幸而在座诸人都是早经世事的已婚妇女,却也听得习惯,虽各个笑得前俯后仰、满脸通红,却也没人真觉得她说的有何不妥。在一片欢笑声中,那虞夫人也觉得自己有些口渴了,拿起旁边的茶杯,一饮而尽,忽又看了漠离一眼,便又添了一句试探性的话,“所以我说,若是夫人真有好事要来渭州,这陪嫁女使的事也得多放在心上,十二、十六都是吉利的好数字,再少可就有问题了。”

噗地一声,似有人忍不住笑,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众人一面回头去看她,一面又用余光偷偷去瞥解忧的神色。解忧脸上这样被人多瞥了几下,也就反应过来了,妇人喝茶闲话,总是有个目的,有个靶子,看来今日,自己便是这靶子了。

在党项的婚俗里,但凡身份高贵的女子出嫁,总是要挑选族中姐妹同嫁,为媵为妾,这些陪嫁媵妾的身份自然比不得正妻,但比一般没什么出身来历的妾室,却又是远高出一截。解忧之前没想到这个,如今听虞夫人这么一说,方才明白,漠离与赵匡胤一结婚,哪里是在自己头顶上多个主妇正妻这么简单,压根是要往上面增加十几位身份贵重的“姐妹”。

想到此处,自然背脊上都觉阵阵发凉,那些不怀好意的探究目光也越发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漠离却是浅浅一笑,瞪了虞夫人一眼,说道:“你真是闲出毛病来了,尽在我这里瞎说。”目光轻轻地在解忧面上掠过,声音便带了几分娇柔,道,“这事我自会跟玄郎商议,你们就别白操这份心了。”

漠离与赵匡胤将要联姻的消息之前只是人们口耳相传,有猜测的、也有怀疑不可能的,而在渭州,由于两人亲长都不在,自然也没有个说媒讲亲的程序,这事也就是闲聊笑谈的话题而已。如今在众人面前听到漠离的亲口承认,便如一瓢热水泼进热油里,引得在场众妇人们又是一片贺喜叫好。有赞漠离好眼光的,有赞赵都督好福气的,更多的则是称赞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片赞美声中,解忧的处境就显得有些尴尬了,她也不好跟着众人一起向漠离道喜,又觉得现在就向未过门的未来主妇俯低亦是不妥。转眼瞥见漠离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似看不到解忧这个人一般,自顾地在那悠悠饮茶。如此作派,便让解忧的心上有了几分不悦,当下却也不发作,只微微侧着脸,端起茶盅,细细品茗,面上竟比漠离还悠然镇定。

瞧解忧这幅模样,便有好事多舌的妇人半是玩笑半是指责地说:“解忧娘子怎么还顾着自己喝茶,这大喜的日子,至少也该敬夫人一杯茶吧。”她话才刚说完,便又有几个悄然附和的声音。

“可不是嘛,日后夫人嫁进府了,可就是你家中的主母了。娘子这般态度冷漠,该不会是仗着自己进府早,也要摆摆老人的姿态吧。”说话的正是虞夫人,她这话说完了,便有越来越多的目光伴着别样的心思落在解忧的脸上。怀着看热闹心思的人不少,其中更有不少部分恨不漠离能当场拿出先王妃的身份来,教训解忧一顿,那今日的茶话才有意思呐。

解忧见了一眼虞夫人,心想就这碎嘴挑拨的本事也就是在渭州还能扯扯,若放在汴梁的妇人茶会上,这水平简直粗糙的不能看。想了想,脸上倒是先堆出来几分笑意,对漠离说:“上次夫人送我的那丛珠花很是珍贵,一直想着要再给夫人还个礼。今日幸得诸位夫人提醒,让我知道夫人原是爱吃茶的,我正好收了些不错的茶膏,是汴梁茶坊新碾制的冻顶金乌,每年只在立秋前采摘,新鲜的叶子碾磨发酵,藏足百日以上,才能算是上上品。若是窖藏的时候不足,开早了盖子,那就变成冻顶银乌,价格上差了一半不止。我今年运气好,收了十盒,明天便让人全给夫人送来,尝个新鲜。”

解忧的话说得巧,完全没有顺着虞夫人那挑事的思路走,只是稍稍借力,暗示了一下漠离现在毕竟还没过门的身份。漠离当然也是聪明的,听她这样说,便就着茶膏的话题说了下去,还说自己确实爱茶,无奈不太识货,总买不着好的,如今解忧肯割爱,自然是高兴得很。几番言语下来,方才那咄咄逼人的气氛立刻消散不见了。旁人见了自然也不再提,又将这曲儿好听,你的这玉镯水头真好之类的消遣言语拿出来说了一遍。

众人正谈得来劲,又见一位侍从领了位灰袍灰帽的画师走了过来,待那画师走到跟前,漠离一脸恍然,像是方才想起来一般,笑着说:“光顾着在这里吃茶闲话,我都忘了今日有画师来府上画像。”

新年画新像已是多年的风俗,无论在汴梁还是在陇西,都是人们为取个好意头企盼新年能有新福气的行为。不过这件事人们通常会在大年初一便画完,再不济初二初三也画成了新像,可如今都初七了,漠离的画师却才来。自然要被询问一番。漠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前些日子一直在平凉山忙着,这事就耽搁了。孟画师原是御画苑的丹青圣手,若不是玄郎的面子,我可请不来。”漠离一边说着,脸上浮出两抹好看的笑意,若有所思的目光却留在了解忧身上,“之前每年的新像我都带着雄儿一起画的,今年他却不在这,想想怪是孤独的。但我想着若是解忧妹妹不介意的话,可否与我共同入画,也是求个好彩头的意思。”

共同入画,言下之意在座各位自然心中明白。若说之前解忧以漠离尚未进门为由,推却了不向她敬茶,那是因为感受到了当时气氛和言语中的敌意。但如今,漠离主动邀请她入画这个举动,无论怎么看怎么想,那都是没有丝毫恶意的亲昵之举,甚至,还有几分抬举的意思。若连这个也推辞了,那就太不识趣了,是无论到那里也说不过去的。只略略这么想了一想,解忧便笑着谢了声,“好,正好也借一借夫人的福气。”

见两人说好,旁人便想两侧稍稍退让了一些,让出了更多的空地。侍从们在那位孟画师的指点下,便以院中开得最旺的一株红梅为背景,将两位的椅子摆了过去。

此时日光正好,冬日浅浅的阳光落在原本应是疏雅淡致的红梅上,便晕出了一圈金黄色的光圈,陡然生出了几分贵气,与这新年喜悦的气象很是相称。漠离拉着解忧的手端坐在那里,两人挨得很近,也正是这样亲近的距离,让旁人更加方便地去对比两人的容貌。细细品究之下,解忧容貌要显得更清秀一些,细细弯弯的两道眉毛,眉头凝重眉尾处则微微散开,眉与眼的距离较之常人稍远,眼眸深处有清光微微流转,衬着白皙的肌肤,像是在雪地里赫然出现的两湾清泉,给人一种勃然生动的感觉。而漠离则是另一种美,另一种更加浓烈的美。她的头发、眉毛、眼眸几乎是纯黑色,肌肤则更白,嘴唇小而厚,上面用丹红色唇脂画出的双唇上,缀着一片小而轻薄的金色花片。粉白黛黑,唇施芳泽,说的便是这样的尤物。

在场的人多是党项族女子,心中自然是觉得漠离是要胜过一筹的。但即便如此,她们却也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解忧也着实是位风姿出众的美人。这样一想,大家也都不由地在心里暗赞赵都督的福气真好。

众人心里的想法自然有些可以拿出来聊上一聊,有些则只能放在心里独自品味,如此品评交流了好一会儿,那见孟画师却还未画完,额上微微涔出了几粒汗珠,他的目光不断从画稿移到解忧身上,又移回了画纸上,如此反复几次,一双不大的眼睛虚虚眯了起来。

虞夫人站得离画师不远,见他这般模样,便开口询问道:“这怎么了?”

孟画师索性站起了神来,向前走了两步,双眼眯成了两条细缝,仔细看了看并肩坐着的漠离与解忧,用手中的画笔一指,道:“这两个颜色淹在一起了,上色不好看。”

众人连忙去看,今日解忧上身穿的是ʝʂɠ一对襟窄袖的袄子,下面配了一条褚色的软烟罗裙,宽大的裙摆曳在地上,袅袅生姿。而漠离则是党项贵妇的打扮,上身是朱红色的羔羊皮长袍,领口和袖口缀着长长的红色流苏,又用一些火狐毛缀在风口上,下面则是更深一色的褚红马裤,此时与解忧的裙子挨靠着,两个颜色异常相近,就像是融成了一片,分辨不出了罗裙与裤。若是这样看两人倒还不觉得,只是这位孟画师承的是宫廷画派一系,设色平铺,人物勾勒得精细,两个人物挨靠得又近,如今半身已画毕,就等给下装上色。大家凑前了一看也就明白,这红的、褐的颜色本就相近,一旦上色完,腰部以下肯定得淹成一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美感了。

孟画师的画技在宫里御画院中也只能算是个中流,可毕竟顶了个皇家画师的名头。在外行走,便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拗直性格,对自己的画作更有一份近乎任性的傲气。此刻见大家已经明白了他的难处,他索性放下画笔,双臂抱胸站在原处吹着胡子。

见他这般模样,旁边众人便跟着出点子,有说反正也只是画,什么颜色还不是画师手中的画笔说了算,给改个颜色不就行了。

这人刚说完,孟画师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瞪圆了眼睛道:“若是画作不尊重眼见之景,而放任手中画笔恣意妄为,那便只配叫作涂鸦,不配为画。”说完这句,孟画师又朝方才说话那人走了一步,继续道,“何况你说让我随便改一个人的衣裙的颜色,那我问你,要改谁的衣裙?又要改成什么颜色?”

那妇人哪里答得上来,连着退了两步,默然无语。漠离急忙出来圆场,笑道,“这也是我的疏忽,大家都想着新年要图个吉利,要穿个红衣裙什么方才喜气,倒没想到颜色都撞一起去了。”漠离说话的声音又清晰又爽利,登时让气氛缓和了不少,眼见着孟画师那气呼呼的胡须都跟着柔顺飘逸了许多,漠离又含着笑问道,“画师在宫中伺候多年,想必类似的情况也遇见过,漠离请教先生,若是这样衣物颜色相淹,该如何处理呢?”

孟画师见漠离位尊而谦和,自然也不好继续摆架子,便拱了拱手,先道了一歉:“说来这也怪我,起笔之前应先提醒贵人。可这两年我这眼睛昏花的厉害,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不过淹色这种情况,也不算什么奇怪。宫里贵人多,稍有不注意便有个撞色、淹色、混色的。处理起来也不麻烦,无非就是让人换条衣裙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漠离的脸上一阵轻松,笑道:“这样便简单了,我去换一身衣服就好。”

漠离说完就要起身,可自有那反应快的虞夫人,在漠离身形移动前便喊了出来:“夫人玩笑了,这撞了衣服,哪里有让位尊者换衣的道理。礼数和规矩都要乱了么?”虞夫人一边说着,眼风却在解忧脸上迅速掠过。

漠离随即笑道:“什么位尊位卑,今日我算是主人,你们都是宾客、贵客,哪有让客人换衣的道理。”

虞夫人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地道:“夫人话可不是这样说的。若今日我与夫人衣衫相撞,而逼得夫人换衫的话,回去我家那位都使必定跟我没完。”她这话一说,便有不少人随即附和,纷纷认为该换衣服的理应是解忧。

这理应二字,在解忧听来倒觉得莫名其妙。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偏深的褚红色,与漠离的朱红色马裤相差甚远。若不是要画人像,若不是这背后又是一树的红梅,是万万不能让人想到撞色上去的。可是提出要一同入画的也不是自己啊?

解忧有些气闷,索性怀了看戏的心情就坐在原地,倒想看看接下来漠离会不会真去换衣服。

孟画师见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话,摇摇头,道:“诸位夫人,别争了,容孟某说一句,这也不是尊卑的问题,也不是主客的问题。大家来看二位的衣着,卫穆夫人上身穿的长袍及膝,与这位娘子的罗裙颜色相淹。夫人即便换了下装也无济于事。除非孟某把这幅画整个儿弃了,从头再来。”

这幅画便画了大半个时辰,若是更衣后从头再来,不知道要何时画完是一回事,光这新年毁画的意头便不甚吉利呀。这么一来,众人的目光又都落在解忧身上。

解忧见孟画师的说法确实无可挑剔,便起了身,依依福了一福,道:“我去换衫吧,只是今日出门着急,未带多余的衣裙,若是派人回府去取,又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漠离脸上立刻堆笑,道:“哪里能让娘子回去取,若是不嫌弃,我的衣物尽可以借娘子一穿。”说完,也不管解忧再想说什么,扭头吩咐身旁的女使,道,“把今年我新制的那些衣衫都拿出来,由娘子自己挑选吧。”

说到如此份上,解忧心中虽仍有疑虑,却也不再多言,只随着一名女使,往后屋去了。

漠离别院并不算太大,正屋偏房一共二十多间屋子,后院廊下屋前都放了不少箱笼,仆人女使一眼望去也有五六十人之多,但每人都各自其职,井然有序。正中最大的那间便是漠离的寝室,解忧被引着走进去,便见先前的那位女使拿了十几条下装出来,颜色各异,却都华美非常。那女使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梳着两个弯弯的团髻,手脚麻利,嘴上也很是灵巧,一面跟解忧介绍道:“墨色和白色这大过年穿上也不吉利,蓝色绿色若在红色旁边,怕也不好看。别的颜色,我都给娘子放这,娘子可选一条自己喜欢的。”

解忧谢过,指尖在那些锦缎衣物上轻轻掠过,忽地她发现了有些异样,抬头看了女使一眼,问道:“怎么都是裤子?”

女使脸上的笑容一丝未变,只是目光中流露出了几分本来如此的自信,“我家夫人从来都是穿裤不穿裙。”她如是说。

原来如此,解忧在这一刻恍然明白了。传统的党项人与汉人在衣着上有个显著的差别,便是党项女子为了骑马方便而爱穿裤,而汉人女子则是将裤子穿在里面,外头再套一条裙子。故而在双方连连打仗、关系最恶劣的时候,不少汉人称党项女子不穿裙的行为不雅不礼,是蛮夷所为。但这些年,随着北方契丹的日益壮大,党项和汉人便停息了战火,相互抱紧,共同抵御契丹。随着两边通婚的越来越多,蛮夷之类侮辱性的说法便不复存在,同时,愿意在裤子外面再套一条裙子的党项女子也在少数。就光是今天在别院里的这些人,便有一多半是穿裙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解忧几乎忘了党项女人穿裤不穿裙的传统,她以为漠离至少也是有裙有裤的。但事实上,在她眼前摊开的只有裤。穿出去?解忧做不到,这并不像是换一身衣服,反而更像是让她脱了外面罗裙的感觉。可若是不换?这出戏唱到现在,等的不就是看她的态度么?那幅画,那幅两人头一次共同入画的画作该怎么办?

事实上,比这两难选择更加令解忧感到疲惫的还是漠离。她究竟要什么?费着心思张罗起这么一出局,就仅仅为了整个尊卑?还是在进府之前先立威?亦或是她听到了关于自己受宠的消息,心中不忿,故而拿来发泄?解忧想不明白漠离对她的敌意究竟来自何处?她甚至想,若是自己在漠离的位置上,必定不会这般行事,斗耍虫子一般戏弄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

忽地一瞬,解忧又将自己这些想法全部推翻了。是没有什么好处?但也不会有什么坏处。既然对方是身份地位如蚁虫一般的人,那拿来戏耍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有敌意?自然也不是为了争什么尊卑。只是消遣而已,哪里会有什么目的。若不自己摆弄些风波出来,这后院妇人们的茶会不就太过于平淡无聊了么。

解忧的双手微微发凉,里室里烧得正旺的火盆也缓解不了从她内心深处涔出的寒意。无论是官宦后宅还是皇宫大内,妇人们之间的游戏向来如此。它像一层一层的蛛丝一般,缠住所有人的手脚,让人动弹不得,只能在方寸之间相互殴斗、相互撕咬,时时刻刻要分个你裂我优,至死方休。或许这才是宅中女子最为寻常的宿命。从前因为有贺氏,赵府后宅宁静而温暖。解忧见到最多的也只是宫中女子的惨烈厮杀,那时候偶尔也想过,若有一天,自己面临这样的处境,会是如何心境。可无论当时如何想象,解忧也没有想到自己此刻竟然还笑得出来。

一抹如艳阳般浓烈的笑ʝʂɠ容在她唇边缓缓绽放,与她此刻冰凉哀伤的心境恰好对比鲜明。

“娘子选好了么?”那女使见解忧半天没有动作,此刻却突然笑了起来,心中疑惑,便出声问道。

“不用选了,原来我们想错了。”解忧转过身,仪态得当地笑着对女使说。

“什么想错了。”女使疑惑地问。

解忧也顾不上回答她,转身丢下那半屋子琳琅绚丽的衣物,便向前院走去。

女使见她这般行事,大惊失色,也慌忙地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便回到了院中。漠离见解忧并未换装,略带责备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名女使身上,“怎么回事,你拿出的衣物都解忧娘子都没看上么?”

那女使急忙跪倒磕头,还未等她说话,解忧便笑着说道:“夫人的衣物我每件都很喜欢,只是我方才突然想起,或许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想错了什么?”漠离态度可亲的看着解忧。

解忧也同样笑意盈盈地说道:“只是淹色而已,哪里需要换衣这么麻烦,怎么就画不了呢?”

孟画师听解忧这样一说,脸色一变,哼了一下,怒道:“娘子好大口气,什么叫怎么就画不了了?听上去,娘子倒是有更加高明的作画手法了?”

解忧看了孟画师一眼,含着冷冷的笑意说:“颜色是相近,可光影尽不同。两人位置不同,光影有深有钱,有明有暗,加上光影,色如何能淹在一起?”

孟画师一怔,光影深浅的道理他当然懂得,但那个需要花心思花功夫去做。他如今年纪大了,眼神也退化得厉害,给贵人们画新年人画,不过是想靠着之前的名头赚块钱,上色都是一色抹到底,哪里有细辩光影的功夫。面上却仍是嘴硬,道,“便是加上光影,这颜色也仍然相近,淹在一起,难看得很,孟某画不了。”

解忧叹了一声,轻轻挽起袖子,一面说了一句,“所以我说,我们想错了,换个画师,不比换件衣服简单么。”说罢,也不顾孟画师被气得铁青的脸,自己走到那幅未画完的人像画前面,细细看了看,抬头又赞了一句,“孟先生果然功力深厚,画上人物形态逼真。”

孟画师见她还有脸称赞自己,一时间竟分不出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正怄着气,便看见解忧左手捞着袖子,右手便要去拿旁边的画笔,一时大惊,叫唤了出来:“不要动我的画。”

解忧哪里管他,笔毫在色板上舔上了颜色,随即就落在了画稿上,嘴上又将剩下的半句说完了,“……只可惜少了光影,便没了生动和神韵。”

孟画师听她这样说,立刻就要被背过气去。

漠离也没想到解忧会自己拿笔画画,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命人照料着画师,又笑道:“原来娘子也是丹青圣手。”

解忧立刻谦虚道:“圣手谈不上,但从小学过拿笔,涂鸦几下还是会的。”

孟画师听她这样说,也不敢昏厥了,挣扎着从搀扶的人手里挣脱开,爬到画前,就怕解忧会毁了他的大作。

事实上,孟画师的画作已基本完成,唯有两人的衣裙还未上色。解忧年幼在青楼学艺,琴棋书画、歌舞酒艺都有人专门教过。若论画艺,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出群,何况她临摹的画作多是些文人山水,属写意一派。跟笔法谨慎的宫廷画派本大相径庭。何况现在心口压着一股火,根本也就没有要仔细描绘的心思。沾着颜色的笔往画纸上抬手便是几笔,瞬间便涂出了半条裙子。孟画师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喉间一甜,一口血就要涌出来。

下一刻,却又见解忧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丝帕往上面一盖,柔软的丝帕瞬间吸走了大部分颜色,裙色仍是那个色,却又浅了不少。干笔沾墨,解忧在几处逆光的地方加重了几笔,方才还觉得浅了的裙色登时又像是因光照而产生的色泽。

孟画师的半口血又咽了回去。他看见解忧作画的速度很快,落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画完自己的裙子,又在漠离的衣物上补了一些衣褶,补了一些光影。接着,她又在原本是作为背景的红梅树上开始细描,加了许多的枝叶,许多红梅,枝叶交错,又在两人身上投下树影,片片梅瓣飘落,又落在两人肩头的,也有落在两人鞋边的,画面一下便生动了起来。

孟画师沉默了。若论画技,他自诩是不会输给眼前这个女子的,但若说到对画面的细心程度,对一事一物在画纸上呈现的方式,他又是远远不及的。

不多时,解忧画完了,随意将手中的画笔往旁边的笔匣里一扔,发出两下清脆的声响。众人围上去一看,画面上,解忧与漠离,两人仍是那样并肩坐着,裙子与上衣的颜色仍然很相像,但由于有光影的变化,大家很容易就能看出解忧坐的位置更向阳一些,身上的罗裙被光照得微微有些泛白,也就浅了许多。而漠离的位置本就背阴一些,上面又有红梅的枝芽遮挡,身上衣物的色泽便浓烈饱满些,此增彼减,层次分明,哪里还有什么淹色之说。

漠离看完,赞道:“好画,生动而别致。我很是喜欢,孟画师你觉得呢?”她转过头去看脸色难看得要命的画师。

孟画师当然不想说好,在此刻说不好却又显得自己太小气,只别过头,哼了一声道:“此画,孟某不敢署名。”算是给自己留了最后一分颜面。

解忧也不管他人心情如何,用手帕擦了擦手指,指了指这幅画,诚挚地对漠离说:“方才夫人说,从前新年都是与小王爷一同入画的。解忧以为,能在新年共画者,必是最为可亲之人。亦是怀着这样的心念,方才不知尊卑地与夫人并肩而坐、共入一画。如今,此画虽有风波,却仍然完成。愿解忧与夫人能因此结善缘,亲近而友爱。也愿夫人新年里,诸事顺心,吉祥喜乐。”说罢,便深深地蹲了下去,行了一礼。

漠离脸上的笑容饱满而灿烂,她亲手扶起解忧,笑着说,“好好地行什么礼,这是再问我讨要压祟的赏银么?”

解忧陪着她们迂回绕弯搞了大半日,早已心累不堪,便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还要去看锦柔,得先告辞一步。夫人莫要怪罪。”

漠离自然说不会,客客气气地真让人取了一盘银子赠给解忧压祟,又说锦柔这两日嘴越发挑剔了,解忧去的时候,正好劝劝她,孕中妇人,多吃多动才是正途。如此又亲亲腻腻地说了好一阵儿话,才将解忧送出去。

见解忧一走,虞夫人那浑不在乎的笑声便飘了过来,“瞧瞧,这位解忧娘子可不是个容易摆弄的。我方才说错了,什么十二、十六,都太少了,没个千儿八百的女使带过去,这人都摁不住。”虞夫人一边说一边笑,笑得猛烈了,前俯后仰不住地抖动,还时有几粒唾沫星子蹦出来,“就不知道这么多人,赵都督吃不吃得消。”

漠离看了她一眼,方才的笑容还凝在脸上,目光看着解忧离去的方向,似乎动也未动,“这摁不住的人,捏在手心里,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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