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眼,只见陆时舟将人紧紧抱在怀内拜了天地和空无一人的高堂。夫妻对拜时,他便俯身轻轻贴了下沈月夕的额。看到这一幕,兰儿心中五味杂陈。...
没有宾客,没有喜乐。
小厮丫鬟也因着这毛骨悚然的娶亲不敢靠近,只是远远看着陆时舟抱着人慢慢走向喜堂。
闻讯赶来的兰儿看见他怀中的沈月夕时,眼眶倏然一红。
“夫人……”她“咚”的一声跪地,泣不成声。
陆母憋着一肚子火,直接回了房。
她一走,不少下人也跟着退下,不一会儿整个喜堂除了陆时舟和沈月夕,便只剩跪在外头的兰儿。
兰儿抬起噙满泪水的双眼,只见陆时舟将人紧紧抱在怀内拜了天地和空无一人的高堂。
夫妻对拜时,他便俯身轻轻贴了下沈月夕的额。
看到这一幕,兰儿心中五味杂陈。
若沈月夕还活着,看到陆时舟这般带她,她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
沈延风走了过来,将兰儿扶起。
兰儿擦了擦眼泪:“多谢公子。”
沈延风望着陆时舟抱着沈月夕离开的背影,心中泛涩。
他真不想沈月夕到死都要被困在这薄情寡义的将军府,还有那负心人身边。
沈延风收回眼神,将一包银子塞到兰儿手里:“你虽不是月夕的陪嫁丫鬟,但这年一直对她尽心尽力,这些钱拿去赎身,以后寻个好人家过日子。”
闻言,兰儿立刻摇摇头,将银子还了回去:“奴婢不赎身,既然夫人回来了,奴婢就要陪着她。”
细雪飘落,未扫的雪道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陆时舟望着前方的落玉斋,慢慢停了下来。
他收紧手臂,不只是怕冷着了她,还是想用自己的体温捂热她。
落玉斋一片死寂,往年这时开的正好的红梅却只有光秃秃的枯枝。
陆时舟进了屋,抱着沈月夕坐在床上,环顾着房间。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着这原本狭窄的地方大了许多。
那榻上再无人撑额小憩,那椅上再无人秉烛刺绣,那镜前再无人绾发梳妆……
心口的沉闷压得陆时舟喘不过气,他低下头,微颤的手僵硬地抚着沈月夕冰冷的脸:“以后我只要你一个人,你醒醒好不好?”
堂堂一品大将军,此刻卑微的像是一个乞丐,祈求着一份施舍。
然而那双紧闭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惨白的脸沉默地宣告着他的哀求不会有任何结果。
夜阑。
府内无人敢靠近落玉斋,也只有兰儿端了盆热水过去。
可见床上那石雕般一动不动的人,才收住不久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
“将军,让奴婢替夫人擦一擦身子吧。”
听见兰儿的声音,陆时舟黯淡的眸子亮了瞬。
他转头望去,血丝遍布双眼:“你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闻言,兰儿愣了愣,缓缓低下头。
“快说!”
陆时舟声如洪钟地斥责一声,吓得她两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脸盆。
兰儿跪了下来,哽声解释:“在您回来前,大夫说夫人肺体受损,兼及心肝,不过三月时日了,夫人想和您说的,可您却……”
她忽然住了口,身为奴婢的她有些事不能说,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去替沈月夕委屈。
本就命不多时,夫君变心,又痛失一子,世间又有多少女子承受过这般痛苦。
陆时舟脸色渐白,似是在回想什么。
半晌,他才哑着嗓音问:“她……恨我对吗?”
这女子面色青白,显然是已经断气多时了。身后陆母不满的轻咳让大夫回过神,他收回目光,专心地把脉。陆母皱眉看了眼沈月夕,手里飞快着纂动着佛珠:“晦气。”好在陆时舟只是染了风寒,吃几服药便会好。...
兰儿不敢回答,心中却为沈月夕倍感不忿。
听得一声惨淡的笑声后,她只听陆时舟语气无力吩咐:“下去吧。”
兰儿犹豫了瞬后起身将脸盆放好才转身出去。
陆时舟放下那僵冷的手,拧干了帕子轻轻擦拭着沈月夕的脸。
他红着眼紧抿着唇,喉结时不时滚动,好像吞咽着什么极其苦涩的情绪。
许是因为征战四方,早已习惯流血不流泪,陆时舟无论怎么去懊悔怜惜,除了喉间沙哑地呓语,竟无法掉一滴泪。
是他错了,他负了沈月夕……
夜风瑟瑟,烛火摇曳。
屋外的兰儿听着里面一声声沉瓮的呜咽,靠在柱旁默默淌泪。
次日一早。
一夜未眠的陆母倚坐在榻上,满脸倦色地撑额小憩。
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沈月夕会是慕丞相失散多年的女儿。
如今骑虎难下,人来了亲也成了,总不能再把人给送回去。
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面露急色:“老夫人,将军病了。”
闻言,陆母一怔,也顾不得什么忌讳,起身便往落玉斋赶。
不想进了房,便见陆时舟搂着沈月夕躺在床上,无法诊脉的大夫无奈地站在一边。
她侧过脸,不愿去看那死灰般的脸:“去把人拉开。”
听了这话,几个丫鬟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陆母又呵斥了一声后,她们才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然而陆时舟的双臂像是已经镶嵌在了沈月夕身上,怎么也拉不开。
几人拉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撑开他一只手。
大夫上前准备把脉,可看见沈月夕时,不由吓了一跳。
这女子面色青白,显然是已经断气多时了。
身后陆母不满的轻咳让大夫回过神,他收回目光,专心地把脉。
陆母皱眉看了眼沈月夕,手里飞快着纂动着佛珠:“晦气。”
好在陆时舟只是染了风寒,吃几服药便会好。
待大夫走后,陆母沉着脸望着被陆时舟死死抱紧的沈月夕好半天,才吩咐道:“把将军挪去别院。”
沈府。
枯枝因风微微摆动,屋内炭火早已熄灭,丝丝寒意渗进房中每个角落。
沈延风耷拉着双肩,缓缓跨进屋。
嘴里的“娘”还没喊出口,便被沈母的模样刺的喉间一哽。
沈母未梳妆,凌乱的发髻中多了许多银丝。
她坐在榻上,哀戚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小木匣上,里面都是沈月夕儿时玩过的东西。
沈母捧着起腿上的衣物贴在胸口,垂眸低泣。
“娘。”沈延风唤了声,却也忍不住红了眼。
沈母闻声抬起头,声音嘶哑:“月夕她……”
“丞相说明日去接月夕下葬。”沈延风走上前,拿起木匣中一个已经坏了的拨浪鼓晃了晃。
他记得,这是沈月夕六岁时自己带她去看花灯那天买的。
想起那张活泼可爱的小脸,他鼻尖一酸。
沈母抑着心头的疼痛,轻抚着手中的衣裳:“咱们能一起去吗?”
沈延风点点头:“丞相说月夕最惦记娘,自然是该去。”
闻言,沈母泪如雨下:“嗯,一起去接月夕回家……”
慕丞相一言不发,似是等着陆母改口。果不其然,陆母话锋一转,借着慕丞相思女心切的由头让人用轿子把沈月夕请了出来。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旁的丫鬟有些担心:“老夫人,若是将军问起……”...
下了两个时辰的雪终于停了,将军府撤去了所有红绸,也比平日冷清了许多。
檀香冉冉,炭火正旺。
烟儿坐在床沿,握着陆时舟滚烫的手轻唤:“将军,将军?”
陆时舟脸色通红,双唇分外苍白,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她的手。
“月夕……你不要走……”
意识不清的呢喃让烟儿神情一僵,原本柔情的眉眼顷刻多了分狰狞。
听说沈月夕死了,她暗喜了好一阵。
即便陆时舟再惦记她,可人死了又能怎么办,不过是一抔黄土埋了。
可真从陆时舟口里听到这已死之人的名字,那份妒恨又在她心中漾开。
午时刚过。
陆母正斟酌着怎么处理沈月夕的事时,小厮忽然来传话说慕丞相带着沈家人来了。
她心下一怔,总觉不安。
正厅内,慕丞相和沈母皆是一脸疲倦,而沈延风却望着落玉斋的方向发愣。
以后这里,再也不会他温柔善良的妹妹了……
没一会儿,几个丫鬟簇拥着陆母从后堂走来。
看见沈母和沈延风,陆母面色微变,但碍于慕丞相并未发作。
她朝慕丞相浅浅行了礼:“不知丞相前来所为何事?”
慕丞相声音冷漠:“亲既已求成,本相自是要带月夕回去。”
闻言,陆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她摘下腕处的佛珠,故作严谨:“这……恐怕不妥。”
沈延风看她眼中透着的轻松,心有不忿。
七年前沈月夕与陆时舟成亲时,陆母尚且信誓旦旦地说会好好对儿媳,可自陆时舟立了战功被封将军后,她反倒不似从前那般诚恳。
沈母想开口,却被沈延风止住。
慕丞相一言不发,似是等着陆母改口。
果不其然,陆母话锋一转,借着慕丞相思女心切的由头让人用轿子把沈月夕请了出来。
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丫鬟有些担心:“老夫人,若是将军问起……”
陆母目光一凛:“多嘴,难不成他还想把人从土里挖出来?”
入夜。
风从窗隙中吹拂姜黄色的床幔,烛火忽明忽灭。
榻上呼吸急促的人哑声大喊一声“月夕”后惊坐而起。
陆时舟喘着气,迷蒙的眸子慢慢清晰,略显仓惶的视线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可怀里的空荡在瞬间变成了恐慌。
“月夕?月夕!”
陆时舟颤抖的手胡乱地摸索着床,在没找到本该在身侧的人时,他踉跄着下了床冲了出去。
端着药进来的烟儿被撞地后退几步,药碗也打翻在地。
“将军,您去哪儿啊?”她一把拉住陆时舟,满脸错愕。
陆时舟白着脸自顾自地呢喃:“月夕,我得去找月夕……”
听见这话,烟儿眸光一暗,她压着心头的不甘,故作伤心:“将军,姐姐已经死了,几个时辰前慕丞相就把她接走了。”
陆时舟心一震。
因着烟儿这句话,几个月来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他满是血丝的双眼漫起一层薄雾,眼神却慢慢阴翳。
陆时舟突然扼住烟儿的喉咙,看着她惊恐的表情冷声问:“之前是你从中作梗对不对?”
“将,将军,我……”
没等烟儿回答,陆时舟松开了手,大步朝府门走去。
几个小厮一边拦一边劝道:“已经三更天了,您又病着,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时舟挥开他们,强撑着身子翻身上马勒紧缰绳。
他望着丞相府的方向,一字字道:“去接夫人。”
“将军,您还是请回吧。”听了小厮的话,陆时舟心沉了又沉。隐约间,他可以闻到燃香的味道,本就干涩的喉咙因这种气味而多了分刺痛。他紧了紧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
丞相府。
平日本就冷清的府邸此刻白烛长燃,纸钱燃烧的火光映着沈母满是泪水的脸,苍白憔悴。
沈延风将以换了身新衣裳的沈月夕放在棺内,又PanPan将她从将军府带出来的虎头鞋和长命锁放在她头两侧。
从大理寺赶来的沈父红着眼站在一旁,止不住地叹气。
慕丞相将一支玉花簪轻轻插入沈月夕发间:“这是爹送给你娘的,瑶瑶要记得告诉你娘,爹一直都惦记着她。”
说着说着,他已然泣不成声。
青年丧妻,老年丧女,他实在不明白为何老天爷要这般对待他们一家……
这时,守门小厮急匆匆地跑了来:“丞相,陆将军求见。”
闻言,慕丞相愣了愣,立刻冷下了脸:“不见,让他请回吧。”
小厮应了话,飞快地跑回府门外。
“将军,您还是请回吧。”
听了小厮的话,陆时舟心沉了又沉。
隐约间,他可以闻到燃香的味道,本就干涩的喉咙因这种气味而多了分刺痛。
他紧了紧拳头,一言不发地转过了身。
小厮以为陆时舟要走,正想松口气,却见他站定在雪地里,目光如炬地看着府内。
见此,几个小厮互看几眼,心中一阵唏嘘。
但慕丞相已经说了不见,他们也没有再去回话。
细雪一点点飘下,落了陆时舟满头。
一个小厮看不下去,撑着伞走了过去劝道:“将军,您回去吧,明日一早小姐出殡,丞相是不会见您的。”
听见“出殡”两字,陆时舟僵白的脸一怔。
混沌的脑子有个声音不断在说再不去见她,可能要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月夕,沈月夕!
陆时舟突然闯了进去,小厮们猝不及防,反应过来后赶忙追了过去。
可人早已冲进了正厅,让本默默陪伴沈月夕最后时间的沈父沈母、沈延风和慕丞相皆是一惊。
又是那口黑棺,沉重的让陆时舟再也抬不起腿。
满堂白绸,盆中被风卷起的纸钱灰烬四散飘零,在一片灯火下更显凄凉。
“月夕……”
陆时舟轻唤一声,似是怕惊醒棺内沉睡的人。
他正要上前,沈延风却拦住了他:“你要干什么?”
愠怒的声音让陆时舟意识清醒了些,他扫了眼他人,平静回答:“带她回家。”
闻言,沈延风再也不遮掩自己的愤恨,咬牙切齿:“这里就是月夕的家。”
“月夕既然已入了陆家的门,生是我的妻子,死了是我的鬼!”陆时舟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厅堂。
沈延风攥紧了拳,恨不得用心里的怒火将眼前的人烧的一干二净。
二人剑拔弩张时,慕丞相走了过来:“陆将军,莫扰了月夕最后的清静。”
一句话像是冰水迎头浇在了陆时舟身上,他无力地身子颤了颤,一步步朝棺材走去。
沈延风正想阻住,却被慕丞相拦住:“让他看吧,只有看的越仔细,才明白自己对月夕有多少亏欠。”
陆时舟站在棺旁,视线落在棺内面容安详的人脸上。
他握的拳紧了又松,竟然无措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好半晌,他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中多了层落不下去的泪水。
几人看着陆时舟,心绪复杂却一言不发。
元宵过后的四天,冬日的最后一场大雪悄悄在卯时停下。
路旁百姓窃窃私语,几乎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陆时舟身上。他穿着件单薄的紫檀长袍,耷拉着双肩,几缕发丝垂落在面颊前,颓然的神色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眼前近乎蓬头垢面的男子让人难以确定那是数月前意气奋发的凯旋将军。...
天明。
盖棺出殡。
按照礼节和尊卑,慕丞相和沈家人不必送殡,但为了送沈月夕最后一段路,他们还是一起去了。
站了一夜的陆时舟面色煞白,几次想再去看看沈月夕最后的模样,却在踏出一步后陡然倒地。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伴随着胸腔的震痛像是刺穿透他的心。
没有人管他,好像他这个一品大将军在这里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陆时舟颤抖着深吸了几口气,强撑起脱力的身体跟上早已出了府门的出殡队伍。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猩红的双眼定定望着前面的黑棺。
恍然间,陆时舟好銥誮像听见了沈月夕的声音。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不求长命百岁,只盼天下太平,这样你我就不会分开了。”
“你活着,我会等你回来,你死了,我也对你不离不弃。”
一句一句,伴随着风擦过他的耳畔,最后慢慢消散在淡青色的晨光中。
唢呐阵阵,纸钱纷飞,白幡飘摇。
路旁百姓窃窃私语,几乎所有的视线都放在了陆时舟身上。
他穿着件单薄的紫檀长袍,耷拉着双肩,几缕发丝垂落在面颊前,颓然的神色如同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眼前近乎蓬头垢面的男子让人难以确定那是数月前意气奋发的凯旋将军。
陆时舟目光怔怔,大脑空白的只有眼前那口黑棺。
有那么一瞬,他期盼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这样自己就能一直跟着沈月夕这么走下去。
直到出了城,棺材下葬,盖了土,陆时舟才清醒过来。
也是这时候,他才看见碑上刻的并非“沈月夕”,而是“慕筠瑶”。
那是沈月夕真正的名字。
等所有人都走了,陆时舟依旧站在原地。
沈延风看了眼他那好像在一夜间就消瘦了许多的身影,恨恨转头。
若非不想扰了沈月夕的清静,哪怕自己敌不过陆时舟,也想为死不瞑目的沈月夕出口气。
周遭一片死寂,陆时舟慢慢挪到碑前,失去了支撑般跪倒在地。
他颤抖地呼吸着,迷惘的视线不安地四处看着,怎么也无法停留在眼前冰冷的碑上。
似乎只要他看清楚了,自己就彻底承认了沈月夕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可昔日的画面却不断地提醒着他,那个曾与自己海誓山盟的女子已入了土。
而这世上也再也不会有一个沈月夕的人在家等他征战归家。
“啊——!”
陆时舟紧扣着墓碑,终是受不了这巨大的折磨,仰天嘶吼。
悲恸的哀鸣回荡在山间,他额抵在碑上哑声痛哭。
“是我,是我错了……我错了……”
他真的错了,错的愚蠢,错的离谱。
陆时舟看着碑上的字,只觉寒风已经灌进了他空荡的胸口,疼痛席卷着身体每一处。
天色阴沉,大片乌云像是压到了人的头顶。
陆时舟靠着墓碑紧闭双眼,干裂的唇瓣嚅动着:“月夕……”
朦胧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在他耳边想起。
陆时舟心一窒,猛地睁开眼。
天不知何时已近黑了,唯有一处灯火照着这片压抑的昏暗。
他抑着呼吸,慢慢抬起头。
“月夕?”
以前有这样好的天气,沈月夕都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候会教自己读书写字。可如今……“兰儿。”管家的声音突然出现,兰儿吓了一跳。...
沈月夕穿着雪青翠纹袄,披着霜色织锦披风,手中拿着纸灯笼,整个人犹如从暗处走出来的光明。
陆时舟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跨上前将人用力拥入怀内。
他通红的眼中噙着狂喜,心却又带着几分恐慌,生怕怀里的人消失。
“月夕,是你吗?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陆时舟声音嘶哑。
然而沈月夕一言不发。
他慢慢放开手,又被面前那冷漠的眼神刺的心一紧。
陆时舟扯着嘴角:“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了你,月夕,你原谅我,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
他语气诚恳,让人难以不去相信。
可沈月夕却淡漠开口:“我为何要原谅你?”
闻言,陆时舟眸色一滞。
“你只认个错,就能抵消你对我,对我两个孩子的伤害了?”沈月夕又问。
陆时舟怔了怔,愧疚在心底四散。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沈月夕和那他们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
可他只想要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还能和沈月夕长相厮守的机会。
陆时舟抑着喉间的哽塞,哑声问:“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沈月夕看着他,眼底冷凛:“你下辈子托生成女人,及笄后嫁给一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不久后,你因夫君的执拗失去了孩子,在等夫君归家的漫长时间中熬坏了身体。”
说着,她嘴角挑起一个讽笑:“熬到看见那个曾待你如珍宝的夫君带回来一个女子,你看着夫君和她恩爱,又因夫君的不明是非失去你第二个孩子,最后被抛弃以至于含恨而终了此一世,这样我便原谅你。”
沈月夕语气平静的像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却听得陆时舟心如刀绞。
短短几句话,却说尽了她这一生的悲凉。
陆时舟望着她,眼中满是懊悔:“月夕……”
可就在这时,沈月夕用力抽开手,转身离去。
见此,陆时舟眼底掠过丝惊慌。
“陆时舟,我不会喝孟婆汤,我要记住你,记住你这个永远都不值得被原谅的人!”
沈月夕的身影和声音远去,陆时舟想追过去,可双腿却像是生了根般难以挪动。
他看着即将消散的光芒,嘶声大喊:“月夕,你别走!”
忽然间,脚下一空,他整个人都好像堕入了无底深渊。
几天后,落玉斋。
兰儿看着空荡的院子,好不容易压下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她抬头望着天,不觉红了眼。
以前有这样好的天气,沈月夕都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候会教自己读书写字。
可如今……
“兰儿。”
管家的声音突然出现,兰儿吓了一跳。
“老夫人说了,以后你就去梨香院伺候着。”
这话让兰儿心一惊。
梨香院住着烟儿,难不成要让自己去伺候那个害惨了沈月夕的女人?
她想拒绝,可自己身为下人又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不情愿地点头:“是。”
管家正要走,又回头吩咐:“将军昏迷了好几天才醒,老夫人和梨香院主子身子也都不怎么好,当差小心着点。”
“知道了。”
兰儿应了声转身去偏房收拾自己的东西,没想到出来后竟见陆时舟站在院子里。
她愣了愣:“将军?”
陆时舟眸光亮了瞬,僵硬地转过头望向兰儿。
“月夕回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