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毅拿着手里的药，浑身发凉。

他不停给自己洗脑，强迫自己忘掉所有道德束缚。

就一次，这辈子唯这一次……为了娘亲和自己。

可当他拖着半残的小身子，站在楚落落身前时，那层束缚又像大山一样朝他压下来。

楚毅垂下眸子，望着摇篮中手无缚鸡的婴儿，小手紧了又紧。

这辈子算哥哥对不住你，也怪你生错了地方，不该成为我妹妹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额上细细密密疼出的汗水逐渐汇聚成水滴，打湿了衣襟。

【嘶哈嘶哈！二哥哥长得也好帅气啊啊啊！】

楚落落心里感叹，漆黑灵动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忽闪。

楚毅浑身抖了一下，瞳孔一缩。

这声音……是面前奶娃娃发出来的？！可她并没有张口说话啊！

她到底是何方怪物！

【爹爹肯定是下重手了，二哥哥的脸色这么苍白，好可怜啊……】

【唉，如果没有和亲公主和锦侧妃的坏主意，二哥哥也不用遭这罪了。】

楚毅咬着下唇，压着内心的波澜。

明明是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这个小妹妹居然反过来同情他。

【太气人了！那锦侧妃真是太恶毒了！！当初杀了二哥哥的娘亲不说，就连他们一家都没放过。到最后只有桂嬷嬷一人幸存……】

楚落落心里默默哀叹。

【从锦侧妃进了翎王府，就想尽办法拿二哥哥争宠。唉！二哥哥你不知道，你小时候经常高烧不退，也都是因为她的缘故啊。】

【可惜啊，你根本看不到她丧尽天良的一面……】

楚落落想着命簿上的走势，小眉头皱起来。

这些声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楚毅震惊在原地，身体止不住轻颤。

他听到了什么？！

生母竟然是被一手带大他的人杀害的？！

不可能啊！！！

人人都跟他说生母是被劫匪所杀，而且娘亲当初因为救生母，还把自己弄伤了，娘亲这么善良，不应该会去做这样的事啊！！

“二公子要不先回去，主子现在才睡着，一时半会估计不会醒。”檀秋压低声音说。

这小孩怕是被打出毛病来了，怎么浑身直哆嗦。

王爷下手也太厉害了。

楚毅依旧站着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檀秋转过身去倒了杯茶水，递给他：“二公子要不先喝口水，坐一会？”

楚毅看了一眼浅绿的茶水，一下抓起杯子，“哐”一下。

狠狠砸到地上。

檀秋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楚毅突然跑到桌边，将上面摆着的茶盏水壶全部噼里啪啦扫到地上。

“二公子！你……！”

楚毅脸色煞白，不发一言，飞快跑出房间。

“破小孩，这什么坏毛病。”

檀秋嘟嘟囔囔怨了一句，拍了拍摇篮里睁大眼睛的楚落落，哄道：“没事没事，小郡主别怕。”

楚落落咬着手指头，眨了眨大眼睛。

发生了什么？？

这二哥哥的精神状态好像很不正常啊！！发的什么邪火？

……

楚毅脑袋发昏，压着情绪，一路浑浑噩噩跑到后院桂嬷嬷住处。

灰暗的房间冰凉凉的，没燃一点炭火，床铺也是硬邦邦。

“我娘亲呢？”

他袖中的手握得死紧，红着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面前灰白头发的嬷嬷。

桂嬷嬷愣了一瞬，道：“锦侧妃被王爷禁足在房里。”

不是知道这个事吗…怎么来问这个？

“我问得不是她！”楚毅咬着牙，强忍着泪水，“我真正的娘亲在哪？！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嬷嬷如实告诉我！”

桂嬷嬷瞳孔一缩，僵着唇瓣。

“这…二公子的生母被劫匪所杀，尸骨被抛下了悬崖。”

“是吗？呵，嬷嬷口中的劫匪可是锦侧妃？”楚毅颤着声音，稚气未脱的脸一片煞白。

桂嬷嬷脑袋一翁，不安的四处望了望，“公子别乱说…”

“嬷嬷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每年三月都领我去报国寺，说那的杏花好看，可实际难道不是因为那里埋着我娘亲的尸骨？因为那天是她的忌日？”

“嬷嬷手上的烧伤，难道不是在从前锦侧妃放的大火烧的吗！”

楚毅望着她，眸底晦暗一片。

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碎了满地。

他早发现桂嬷嬷会在那几天偷偷烧纸钱。当初只以为她是在祭奠旁人，也未曾多问。

可是，今天小妹妹却告诉他，桂嬷嬷是娘亲的母家人……！

当年娘亲失踪的时间，也正是在三月。这些年桂嬷嬷祭奠的，就是她吧！

“二公子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什么，什么忌日……”桂嬷嬷神色慌乱。

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事？

谁告诉他的！？

这世上除了锦侧妃那一伙奸人，应该没有人知道真相才对！！

“嬷嬷难道只认他们做家人，就不想认我做家人吗？”楚毅心口一阵一阵的痛，泪水蓄满眼眶，硬是没流下来。

“……公子啊。”

桂嬷嬷闭了闭眼，知道瞒不住他。半晌，一字字哀叹道：“不是老奴要瞒你，这事你知道真相也没好处啊。”

锦侧妃的手段不是没见过，后院不少下人都丧命在她手里。

不告诉他当年的真相，也就是怕这小孩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比起报仇，她更想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那些仇恨，等到地府在算吧！！

楚毅默在原地，片刻，淡淡道。

“嬷嬷放心，我会好好的。”

桂嬷嬷摸了摸他的脑袋，藏住眸中哀痛，弯起嘴角，“好孩子，嬷嬷只想你好好长大，其余的事，嬷嬷来处理就好。”

楚毅敛下眼睑，转身离开。

被利用了这么久，她得到的也该还一还了。

……

是夜。

楚祁正陪坐在楚落落身边，正翻看着案折。

下人突然来报一件诡异的事。

锦侧妃疯了！！

披头散发跪在王妃的房前，一个劲喊救命，一个劲哭喊着让她庇佑，说有鬼缠着她。

府邸丫鬟奴才在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看着从前高高在上的，动辄暗暗处置奴才的主子，沦为连奴才都不如的疯子。

“放肆！！成何体统！”

“这女人现在无法无天了，塞住她的嘴，把她给本王关起来！”

楚祁激动的脸涨红，愤愤一拍桌子。

旋即又想起什么，看了眼摇篮里睡着的楚落落，压低了声音，对小厮道。

“去告诉她！要再闹事，本王定杀了她。”

楚落落倒没有被她爹的声音吓到，而是被悬在房梁上的白色影子吓了一跳。

师傅！她怎么来了！？

好感动啊呜呜，这么久没见，师傅居然来看她了。

呃……

不过师傅怎么看上去像被东西挂住脖子了，舌头吐得老长。

楚落落看着她挣扎了半天，才掉了下来。

【啊师傅！你没事吧？】

楚落落突然觉得不太对。

【咦奇怪了？我怎么能看见师傅？我现在不是个凡人嘛。】

“咳咳咳……为师，没事。”月桂上神半透明的手指刚攀住摇篮边缘，刚准备站起来，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痛得她赶紧缩了回来。

“我嘞个豆！什么玩意？”

她捂住手指，摇篮里，一块红的滴血的螭纹玉佩正发着妖冶的光。

好邪气的东西！

她念了道小诀，方才又去碰了碰那块玉，寒气瞬间从手指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