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城市,只有一个游乐园有摩天轮。
我驱车去了那个游乐场。
停车场里,果然找到了我老公的车。
我将我的车停在了不远处。
从停车场看过去,夕阳下的摩天轮是如此唯美、浪漫。
都说,摩天轮是转向幸福的一角。
可惜,这个幸福,委实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我给老公发了一条微信。
我说,我的肚子有一些不舒服,问他能不能取消出差。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他能给出我想要的答案,我想,我也愿意跟他好聚好散。
但很可惜。
我的微信,犹如石沉大海。
直到日暮四合,我也没有得到回音。
天光在我眼前一寸寸变暗,我的心便一寸一寸冷硬下来。
过了很久,何超远与那个女人手牵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停车场。
我打开事先准备的摄像机,开始录像。
4K 高清画质,与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十分相配。
他给那个女人开了车门。
那个女人踮脚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何超远身形一顿,似乎被这一吻扰乱了心神。
女人亲完就撤,扬起一个笑脸,挥手跟他说再见,然后转身便走。
转身的那一刻,她分明泪流满面。
何超远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我熟悉的那种迷茫与心碎,看得我想一拳挥到他脸上。
很快,他不负我望地便追了上去。
几番拉扯后,他终于拥抱住了他心爱的女人,然后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们俩都很投入。
这一对苦命鸳鸯,在这一刻,终于战胜了世俗的阻碍,战胜了内心的心魔,决定重新在一起。
多么圆满的 HAPPY ENDING。
我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但并没有。
这个漫长的吻结束之后,他将她塞进车里,开车走了。
我踩了油门,跟了上去。
原本我以为,他们是要找一家酒店重温鸳梦。
但何超远却把车开进了一个居民小区。
这个小区,地段一般,楼龄也并不新,甚至不是封闭式的。
我的车,跟着他们缓缓开进了小区。
很快,他们将车停下,一起进了一个单元楼。
我站在楼下,没多久,顶楼的灯亮了。
情感叫嚣着,让我去破门,把那对狗男女堵在里头,一顿乱殴。
但理智却让我思考。
久别重逢后,何超远为什么要把前女友,带到这个半新不旧的居民楼里?
凭本能,我觉得这个房子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强迫自己冷静。
我把地址发给闺蜜叶晴,让她赶紧过来。
马上就要兵戎相见,我怕我一个人,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叶晴问我:「大晚上的你去那地干啥?」
「总不是捉你家老何的奸吧?」她开玩笑。
我的眼泪便再也无法控制,瞬间汹涌而来。
叶晴马上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声音拔高了八度:「靠,不是真被我说中了吧?」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声音中的哽咽之意:「是,捉奸,你来不来?」
叶晴的声音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你就在那儿等着,千万别冲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等我到了再说!」
挂断电话,我在昏暗的车子内号啕大哭。
说不伤心,不委屈,那是不可能的。
我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
6 岁那年,我爸爸就因为出轨跟我妈妈离婚了。
12 岁的时候,我妈妈癌症去世,我便成了没有家的人。
我一直渴望家庭的温暖。
何超远,曾经让我以为,我遇见了爱情。
他是我的初恋。
我们相识于一个工作场合。
他高大帅气,工作体面,追我的时候,也曾看上去像全心全意。
他会在公司楼下等我两个小时,只为接我下班,会每天都送荷兰空运来的玫瑰到我公司,会在闲暇时四处带我品尝城内美食,也会在我生理期的时候,悉心地为我准备热水。
但如今,我终于明白,这些我曾经珍之重之的爱我的细节,不过是他不走心的敷衍。
他不该骗我的。
我从来没有妄想过,用婚姻来交换什么利益。
我学习刻苦,工作努力,一直以来都努着一口气向上,只是为了不要落入跟我妈妈一样的境地。
我希望我永远都可以主动作出选择,而不是像我妈妈一样被人选择。
成年后,我第一次读到「一生悬命」这四个字,仿佛被什么击中了。
「将命悬在一根绳子上,扯着头发不至于下坠,仿佛痛也不重要了,要先活下来。」
我知道我身后无人可靠,所以一直都用「一生悬命」的态度去追求幸福。
遇到何超远的时候,我甚至以为命运待我不薄。
我的人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领证当天,我领着何超远在我妈妈坟前上香,还跟她说:「妈妈,你可以放心了,我遇上了一生的幸福。」
何超远,亲手打碎了我对爱情和婚姻的向往。
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允许自己软弱。
哭过这一场,我便要化身无坚不摧的女战士。
叶晴来的时候,我已经平复好了心情。
我给她分享了「姗姗来迟」的社交账号。
「姗姗来迟」自从上楼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她的社交账户。
但是,有什么意外呢。
两个多年未见的前任,一起去了感情开始的场合,又一起回到了一个密闭空间。
会发生什么,每一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叶晴抱了抱我:「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可能都无法完全安慰你。但我还是要说,我一直都在,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我很不争气地又红了眼眶,同时心里无比庆幸。
幸好,我还有朋友。
老天待我到底还是不薄的。
我跟叶晴说了我的计划,我们俩便一起上了楼。
我用这个地址叫了一个外卖。
外卖小哥来的时候,我给了他 200 块钱小费,并且跟他说明了情况,让他无论如何要把房门给我叫开。
小哥很有正义感,也十分给力。
他假借自己是居委会做房屋调查,很快叫开了门。
何超远穿着那件小熊图案的情侣衣,站在门内,愕然看着我。
叶晴气势汹汹地撞开他,拉着我进了门。
这是一个装修温馨、收拾干净,看上去便颇有烟火气息的房间。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便是餐桌旁边的那堵照片墙。
墙上挂着的都是何超远和一个女孩各种各样的照片。
其中最显眼的一张是那个女孩穿着便装,头戴一顶简易的婚纱,正与何超远相视而笑。
两人望向彼此眼中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我突然想起,刚跟何超远结婚的时候,我也想在家里弄一个照片墙。
但是何超远却说土气,跟家里的装修风格不相符。
「况且,我这个人也不喜欢拍照。」
他也的确很少拍照片。
除了婚纱照和一些正式场合,他从不与我拍照。
但是眼前的这堵照片墙上,他与他心爱的姑娘,恨不得吃个早餐都要拍张照片记录一下。
奇异的是,我现在仿佛已经不会心痛了。
我只是觉得恶心。
更恶心的是,卧室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一片凌乱,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不可言说的、让人恶心的情欲的味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我「哇」一声弯腰吐了出来。
何超远脸色一变,就要扶我,我急忙退后,唯恐被他的脏手碰到。
洗漱间传来水声,是谁在洗澡,显而易见。
那个女声问:「是谁啊。」
叶晴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洗漱间的门。
「姗姗来迟」惊声尖叫。
叶晴从进门起,就在录像,此时,她手里的手持摄像机毫不客气地怼在了她脸上。
「何总,玩得够花的呀,老婆刚检查出怀孕,你就在这金屋藏娇上了。」
何超远终于反应过来,伸手便去抢叶晴的摄像机。
我当然不会让他抢到,拉了他一把。
他反手一推,我整个人便狠狠往地上掼去。
头上传来尖锐的疼痛。
我的头磕在了桌角上。
我摸了一把,有血流下来。
何超远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他忙着去取浴巾,又把浴巾裹在前女友身上。
前女友花容失色,在他怀里哀哀哭泣。
何超远脸色铁青,一边护着他怀里的宝贝,一边不忘斥责举着摄像机的叶晴。
「谁让你们进来的,你这是私闯民宅!
「赶紧给我滚,否则就等着收我的律师函吧。」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爸和我妈离婚那会儿。
我妈去捉我爸的奸。
我爸护着小三,硬是开车拖行了我妈十几米。
我跟在我妈身后,听着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声,心如刀绞。
那一刻我明白,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他不是我爸,他是个畜生。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化身烈焰,将世界烧个干净。
我用了好多好多年,才将自己身上的毁灭欲平复下去。
现在,它死灰复燃了。
我抓起桌上的暖水壶,拧开盖,对着何超远泼过去。
何超远像一只滑稽的猴子,嗷嗷乱叫,满屋乱窜。
这才只是开始呢。
我又顺手操起了投影仪的支架,横着扫出去,逮啥砸啥。
砰!梆!啪!
原木书架,北欧风桌边柜、水晶吊灯……
连同里面那些一看就充满回忆的杯盘碗具,手办纪念品……
稀里哗啦,倒了一片,碎了一地。
我在这令人愉悦的交响曲中露出笑容。
何超远痛心疾首地望着我:「你疯了?!你给我滚出去!」
三小姐裹着浴巾哀号:「你不要这样!」
「这是我们的回忆呀!」
我对两人一笑。
高高举起投影仪,追着他们跑。
他们只好在满地狼藉的房间里,抱头鼠窜。
叶晴一脚将何超远绊倒。
我扑上去,对着他胯下就是一脚。
何超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个声音好听,我喜欢。
我揪着他的头发,狠狠扇下去。
啪,啪,啪。
真清脆。
左边,再来一遍。
等何超远胯下那个疼劲过了,有力气反抗的时候,我已经左右开弓扇了他十几个巴掌。
我的模样,一定像个疯子。
我在何超远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三小姐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
何超远怜惜地看着她:「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呵,真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大男人。
他很快转向我,眼神里的厌恶不加掩饰。
「林平平,我以为你一向懂事守礼,没想到私下竟然是这种泼妇。」
叶晴啐了他一脸:「一个出轨渣男,可别在这叭叭了,茅坑都比你干净,有什么脸指责别人不守礼。」
何超远气得胸膛起伏,却没接叶晴的茬,而是转向我:
「你是不是被她怂恿的?
「你要清醒一点,不要被她蛊惑,她自己不结婚,就看不惯你幸福。
「你有没有想过,像你今天这么闹,咱俩怎么收场?」
我气笑了。
只恨自己眼瞎,早没看出来这个男人这么爹。
「还 TM 怎么收场,当然是跟你离婚收场,你这个傻叉。」
我告诉他,我这两天会委托律师,拟一份离婚协议给他。
「房子,车,存款,都归我。你公司的原始股,我不多要,一人一半。」
何超远冷笑:「林平平,我凭什么给你?」
我收好摄像机,告诉他:
「当然是凭我手里的录像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位前女友,她可是在结婚前夕千里迢迢跑来睡你的。
「你说我把我这个视频公布出去,丢人的是谁呀?
「你的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出了这种丑闻,你觉得还能上市吗?
「跟公司未来的前景相比,我要的并不多。」
何超远勃然变色,怒斥我: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拜金女!
「我果然看错了你!」
我哈哈一乐:
「看错我没关系,现在正好及时修正这个错误。
「倒是你没看错你这位前女友,你那么爱她,你当初怎么不娶她?
「难道是嫌她学历低,嫌她长得丑,嫌她配不上你?」
仿佛被我戳中了,何超远与三小姐齐齐变色。
三小姐几乎要跳脚:「你闭嘴,你根本不了解我们的过去,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进来这么久,我终于正眼望向三小姐。
原本,我并不打算为难她。
毕竟她虽然贱,但更贱是男人。
而且跟我建立契约关系的也是男人,外面的屎那么多,但如果男人不是狗,也舔不到嘴里去。
我从始至终生气、愤怒的对象,都是我选的这个狗男人。
但是三小姐非要上赶着来找骂,我也不介意辱骂她两句。
我轻蔑地望着她:
「你千里送炮,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可怜可悲的境地。你怎么不想想,如果这个男人真的爱你,他怎么不娶你?
「我不信,在社会主义新中国,还有人能因为啥外在原因结不了婚的。
「他不娶你,只是因为他觉得你不配!」
可惜,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三小姐被我当头暴击,却依然选择将头埋在沙子里当傻鸟。
她近乎执拗地吼我:
「你懂什么?!
「也是,像你这样出身优渥,名校毕业,从出生起就站在罗马的人又怎么知道像我这样小人物的不得已。
「是,我今天做的事情,说出去不体面。但是我的爱情却是高贵的,至少比张口闭口就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婚姻高贵。
「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我跟一个臭虫,讲什么道理?
我笑了笑:「是是是,我不懂,那就祝你们百年好合,锁死,千万别出来恶心别人!」
跟何超远和姜姗姗分开后,叶晴问我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知道,她问的是,我想拿肚子里这个孩子怎么办。
我摸了摸小腹,艰难却决绝:「Ta 的爸爸是个垃圾,如果我把 Ta 生下来,恐怕 Ta 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只会觉得羞愧。」
成年人最大的自知之明,就是不要轻易把一个生命带到世上来。
回家足足睡了一天后,我到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告诉我,这是一个发育非常健康的胚胎,问我是不是考虑清楚了。
我说是。
出了医院,我就接到了何超远的电话,但我没接。
接下来的一周,他每天给我打无数个电话,我都没接。
他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让我原谅他,说一堆没用的屁话。
在托律师将离婚协议送给何超远后,我让医生给我安排了手术。
做手术的当天,我让叶晴帮我找人,把何超远堵在小巷里暴揍了一顿。
虽然我失去的,并不能通过打他一顿就要回来,但只要我疼,他就也别想舒服。
也许是这顿打,让何超远意识到了什么,他居然打听到了我在哪家医院。
他走进病房看我的时候,我刚刚手术完,从观察室被送到病房。
也许是看上去并无大碍,何超远并没看出异样。
他鼻青脸肿着,扑到我的床边:「还生气呢?」
他的表情看得我想吐。
我满头虚汗,只是问他:「离婚协议你签字了没有?」
何超远试图来拉我的手,被我躲过去。
他并不在意,继续「演绎」着他的深情。
「平平,我知道你还在为我那天的事情生气,但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该消了吧。
「我承认我对姗姗还有一些感情,但我也是很认真地对待我们的婚姻的。我从跟你结婚那天起,就没想过跟你离婚。
「我跟姗姗,不过是情难自已,我们两个都清楚,我们不会有以后了。
「那天,她说她婚前想最后来见我一面,我很难不感动,一时昏了头,做了一些昏聩的事,希望你能原谅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心里没有一个过去呢,其实你就当不知道,这事也就过去了。可你却非要闹到所有人都下不来台的地步,何苦呢?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咱们应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毕竟比你大,愿意真心实意地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吗?」
如果不是身体还不允许,我真想给他两个大比斗。
我冷冷看他,他浑然不觉:「我真的就是鬼迷心窍了,这些天,我后悔极了,我不该不珍惜你对我的好,我也不该在你怀孕这么重要的时刻,做出这样的荒唐事,不过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跟姜姗姗联系。我知道,你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你这么伤心,这么生气,说明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果然,他的屁话和我预料的如出一辙。
我懒得再听,只告诉他:「孩子已经打了。」
刚才还在忏悔的何超远,一下变了脸:「你怎么敢?」
「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期盼这个孩子?!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了以后,咱俩之间再无可能?!」
他像电视剧里的傻叉男主,咆哮着:「就这么点事!你为什么不愿意原谅我?」
「是人都会犯错,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忍忍?!」
他抓住我的衣襟,大声质问我。
因为激动,他脸色潮红,青筋暴露,十分可怕。
我毫不怀疑,如果此刻不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他一定会打我。
但是,我并不怕他。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这些令人作呕的恶臭发言,还是留着讲给你心爱的女人听吧。我不是捡垃圾的,我嫌你恶心。」
大概是第一次认清自己是个垃圾的事实,何超远破防了。
他对着我几乎跳脚:「林平平!跟我离了婚,你以为你就会过得好了?我告诉你,跟我离婚,你就什么都没了!下一步,你打算去哪?你爸家?哈哈哈哈,恐怕你那个后妈,会再看你笑话!你就作吧!作到全世界都看你笑话!」
原本就元气大伤的我,真的被气炸了。
我头一次意识到,何超远当初选择跟我结婚,背后是有着几层考虑的。
第一,我的个人条件不错,长得不错、身材不错、学历不错、收入也不错。这意味着,带我出去,他有面子。
第二,我的家庭条件,在外人看来,也很不错。
虽然我爸妈离婚后我跟了我妈,但我爸是我们这个城市的权力部门一把手。大部分生意人,都要卖他面子那种。
这意味着,何超远出去谈事情、拉赞助,可以报我爸的姓名。
第三,我爸和后妈又生了一个女儿,他和我不亲近。
正是这份不亲近,让何超远不必对我爸多做什么,却又可以在外面借我爸的势拉投资。
换句话说,何超远娶我,只会享受多重利益,不必履行任何义务。
他能做出这些事,说出这种话,不过就是觉得我身后无人,他可以随意拿捏。
可是他看错了我。
尽管身心都极度苦痛,但我仍然故意斜着眼睛看他:「什么都没了的人,恐怕是你!既然你提到了我爸和我后妈,那我就告诉你,这两人,这辈子只教会了我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陷入等待别人拯救的地步!」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何超远还是被我镇住了。
我淡淡地笑着:「从你背叛我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已经想好了跟你离婚的全部计划,从现在开始,你就等着挨吧!」
何超远被气疯了:「林平平!我真是错看了你!没想到,你这么工于心计!一早就盘算好要和我离婚分财产!」
原来,何超远,只是担心我跟他离婚,是要分他的财产。
怎么可能呢?
马上,我当着他的面,拨通了姜姗姗的电话。
「喂?姜姗姗是吧?何超远来找我,求我不要离婚,我把录音发你听听,你来鉴别一下,你们伟大的爱情,到底算不算个屁!你放心,只要他把离婚协议签了,那这个垃圾,就送给你这个垃圾桶了。」
我按下发送键,给 BE 美学当事人姜姗姗,发了何超远刚才跟我谈话的录音。
见我如此操作,何超远震怒,他的拳头甚至握了起来。
但我不怕,我笃定,在满是摄像头的病房里,他不敢发作。
果然,他很快被闻讯而来的叶晴和护士赶走了。
何超远走后,叶晴心疼得哭了。
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但是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选错了丈夫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承认选错的勇气,还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很幸运,我有重新选择的勇气和机会。
何超远又来找过我几次,但都被叶晴骂了出去。
最后一次,我直接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离婚,那就只能***见了。
我手里握着的证据,到底让他心存忌惮。
很快,他便同意离婚了。
我如愿分到了很多财产。
包括但不限于:婚内的全部存款、何超远和我那个价值两千万的婚房,以及何超远在他们公司的三分之一股份。
对了,何超远的那个爱巢,也是他婚后购买的。
据说,那是他跟姜姗姗曾经租过的房子。
分手后,他一直舍不得退租,便一直交着租金。
跟我结婚不久,为了方便祭奠他曾经的爱情,他直接买下了那个房子。
感谢他的爱情,让我分割了半套房。
何超远舍不得卖房,最终凑了一半的房款给我。
从民政局领完离婚证出来,何超远恶狠狠地诅咒我:「真怪我瞎了眼,跟你这么恶毒的女人结婚。」
我毫不生气,祝他与他心爱的女人早日结婚,百年好合。
他的脸绿了。
我真不明白,这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心心念念吗,他有啥好生气的。
我遵照离婚约定,删除了他和姜姗姗的视频。
这也是何超远同意离婚的条件。
我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要不曝光他是渣男,他就还是他那家公司的 CEO,以前的投资方和合作方,还会买他的账。
换句话说,在事业上,他还是有未来的。
只要事业不垮,重整旗鼓,于他只是时间问题。
原本,我也想过要曝光那段视频,来一个鱼死网破。
但冷静下来之后,我便意识到,我的人生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像何超远这样的垃圾人身上。
曝光视频,诚然可以让何超远身败名裂。
但同样的,我也会卷入是非的漩涡。
况且,这段时间跟何超远接触下来,我也深深地感到,我当初对何超远的认识太浅显了。
我认识何超远的时候,他的事业已经开始起飞,人生处处是鲜花和掌声,即使这样,他仍然选择了我——这个对他最有利的对象结婚,而不是他所谓的念念不忘的姜姗姗。
而我认识的何超远,也只是表面谦虚谨慎,彬彬有礼。
自从他的丑事败露,我要跟他离婚开始,我便发现了他谦谦君子外表下掩盖的极度自私与自大、暴躁与狂厉。
出轨的是他,但他却觉得做错事的,是揭露这一切的我。
还有在医院,以为我没打孩子之前,他仍然试图欺我瞒我哄弄我,得知我打了孩子之后,他的真实反应更让我确信,他是一个变脸极快,且毫不掩饰的极端之人。
即使不甘心,我也明白,我最好不要将他逼入绝境。
逼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对我来说,没必要。
我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我不能再跟臭虫搅和在一起,这个人伤害了我不假,但如果我活在对他的仇恨中,我将会继续被他左右。
现在我要掉他半条命的财产,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见,才是最好的选择。
签订协议后,一切都按照协议顺利进行。
可是当所有财产都转到我的名下后,何超远居然又跑到我公司楼下堵我。
他暴怒异常,大声质问我:「林平平,你为何言而无信?!」
我莫名其妙,懒得与他周旋,抬脚就走。
他却将我拦住,掏出手机,给我展示了一张照片:「装无辜?来来来,你给我解释清楚!」
看着那张照片,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照片的背景,是何超远公司楼下,照片正中是一辆白色轿车,上面挂着一条鲜艳的红色条幅。
我拿手指把照片放大,横幅上写着:感谢惠享公司的何超远先生,感谢他日夜照顾我的未婚妻。
看来,贴这个横幅的人,是姜姗姗的未婚夫。
我在心里赞叹,这位未婚夫,可真是个人才。
不过我不晓得,他远在千里之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见我笑了,何超远更是认定,我就是这桩闹剧的始作俑者。
他气急败坏地撕扯住我的衣领:「你不是说,拿了钱就删掉视频吗?你这样搞,我的公司还怎么上市?!」
我微微一笑:「所以,你以为只要我删掉视频,你做的好事,就不会被天下人知道了吗?你要不要问问你的初恋女友,是不是她走漏了消息呀?」
其实,我心里并不能断定,是姜姗姗将消息暴露出去了,但,为了让何超远发疯,我故意这么说。
也许何超远原本就怀疑姜姗姗,听我说了之后,他只是恶狠狠看了我一眼,就立刻就掏出手机,貌似是要给姜姗姗打电话。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只苍老的手,伸到何超远眼前,啪啪甩了他两个大巴掌。
何超远以为是我打的,刚要发作,就被来人拧住了耳朵。
这个拥有着巨大破坏能力的来者,正是我的前婆婆,何超远的亲妈温淑娴。
虽然我就在旁边,可温淑娴视我为无物,只是在单纯暴击何超远。
她边打边骂,斥责他不该和姜姗姗重新搞在一起。
「当我他妈说话是放屁?你怎么能又跟那个烂货搞一起?
「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跟她在一起,就没我这个妈?!你想气死我?你放心,我死也要带走你!
「不要跟我说是她勾引的你!苍蝇不叮无缝蛋!你就是贱!上赶着给她全家送钱是不是!你这么贱,当初我就不该生下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温淑娴说这么多话,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很沉默的人。
我和何超远从恋爱到现在,总有三年了,只见过她三次。
在这有限的三次里,她一直都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什么都说好,对任何事都没什么意见。
所以我一直对她印象不错。
不过何超远对她,却并不亲近,甚至有些冷淡。
他很少给她打视频,也很少提起她。
我曾经问过何超远,为什么跟他妈妈不亲,他说小时候妈妈对他太严格,他长大了和她亲不起来了。
当时我还曾心疼过他。
现在,看着温淑娴那狰狞到恐怖的表情,我突然想起做流产手术那天,对我突然发难的何超远的脸。
他这么自私、暴戾,大概率是因为,他的妈妈比他更加可怕。
在温淑娴对何超远的暴击中,我逐步捋清楚了,横幅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为了提前讨好未来婆婆,姜姗姗回到家乡后,就跑到了温淑娴家里,去试着跟温淑娴和解。
毕竟当年,他们俩就是因为温淑娴不同意,而不得不分了手。
姜姗姗以为,只要她「以诚相待」,对温淑娴掏心掏肺,温淑娴就会不计前嫌,支持他们的爱情。
谁知道,温淑娴当场给了姜姗姗几个巴掌,打得姜姗姗嘴角流血,还跑到姜家去,把她和何超远干的好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温淑娴的原话包括但不限于:「你家姜姗姗千里送那个啥给我儿子,破坏我儿子家庭,我看是不要脸了!那我就让你们全家都长长脸!」
「当年我就看你们姜家不上台面,姜姗姗更是个脑子有泡的扶弟魔,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可能同意她进我们家的门!分手六七年了,还惦记我儿子?说什么是爱情,放***狗臭屁!我看就是看中我儿子有钱好骗!」
好巧不巧,温淑娴跑到姜家大闹的时候,姜姗姗的准未婚夫,正在姜家跟姜家爸爸喝酒,尽管姜家父母一直阻拦,但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姜家未婚夫全盘听到。
未婚夫当时就掀了桌子,用啤酒瓶子给姜爸爸的头开了瓢。
这位未婚夫如此暴力,此次却驱车千里,只是来挂了个横幅?其中恐怕还是有蹊跷。
不过这已经不关我事,我转身准备遁走。
可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突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壮汉,死命扯住了温淑娴扇何超远的手。
温淑娴抬头看了来人一眼,问出一句颇具戏剧性的台词,正是这句话,把我留在了现场。
温淑娴说:「怎么是你?!你想干什么?」
壮汉黑着脸冷笑:「我来要我的赔偿金啊!你这个当大老板的儿子,睡了我未婚妻,我他妈都没睡过的女人,让他给玩了!你是他妈,你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说说,应该赔给我多少钱?」
原本就很炸裂的现场,被壮汉的话,掀起了新一轮***。
得知壮汉的身份后,何超远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可围观群众根本不给他机会,他跑向哪里,人墙就堵到哪里。
壮汉抓住群众的情绪,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把***落泪。何超远逃无可逃,只好问壮汉:「你要多少钱?」
壮汉一听这个来了精神,报了一个天价。
何超远对这个报价非常不满,问壮汉:「***怎么不去抢?」
壮汉深谙发疯文学的精髓:「怎么?睡觉的时候说你们是伟大的爱情,赔钱的时候,爱情不伟大了?这个钱,配不上你的爱情是吧?」
人群中居然还有人起哄说:「不够,根本不够!」
所有人都举着手机,我想,何超远和姜姗姗,这次肯定是在网上出名了。
这一次,全网都能看到他们的爱情,究竟值多少钱。
一片混乱中,我还是遁走了。
何超远的事情曝光后,我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同情和关怀。
但是当大家得知,离婚我分了何超远一半身家之后,这些同情和关怀又都变成了嫉妒。
我对一切都感到厌倦,向公司申请了休长假。
大老板二话没说就批准了。
就像得知我离婚之后,他第一时间对我送上的祝福:「单身快乐。」
「不离过一次,你都不知道单身有多好。」
我在马尔代夫住了一个多月。
每天海风吹着,海澡洗着,很快,我便脱胎换骨了。
原来,疗愈情伤其实并不太难,只要你比他过得好就行了。
我每天都能听到叶晴远程传来的重磅八卦。
自从丑闻被曝光又跟亲妈彻底闹翻之后,何超远终于决定勇敢做自己。
他高调向全世界宣布,他就是爱姜姗姗。
他们曾经错过了那么久,好在,她的坚持,终于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要娶她,与她共度一生。
如果他们的行为曾经伤害了什么人,那么他真诚地向他们伤害过的人道歉,并且愿意承担责任。
他强调了,说把大部分家产都给了我这个前妻,并且他也会帮姜姗姗把彩礼退给未婚夫,算作补偿。
但是爱情是无罪的。
希望大家能够尊重祝福。
网友们对此的态度大多都是「尊重祝福锁死」。
当然,也有部分人感动到落泪,认为何超远是真正负责任的好男人。
他甚至还圈了一波不知该怎么形容的粉。
结果,他刚高调追爱不久,就遭到了打脸。
姜姗姗父母,千里迢迢跑到何超远公司大闹。
他们要的不多,不过是区区 100 万彩礼,以及让何超远,在他公司里给姜姗姗弟弟安排一个总监的职位。
「你那么爱我闺女,不会 100 万都不肯付吧?」
「这么大一个公司,交给外人怎么放心,当然要自己人来帮衬你。」
「姗姗就小勇这么一个弟弟,你做姐夫的可不能不管!」
「小勇大专毕业,也是学计算机的,专业又对口,有什么不能安排的!」
姜父姜母不愧是泼皮界的扛把子,一番胡搅蛮缠下来,成功将何超远又送上了一回热搜。
而姜姗姗对此无能为力,全程只会哭,完全不是当初那个为爱勇敢的女人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何超远给了姜姗姗父母 50 万,双方签了协议,买断了姜姗姗收场。
但这一闹,让何超远公司的投资人觉得他不靠谱,纷纷撤资。
公司上市遥遥无期。
这就不得不佩服我的远见卓识。
早在我拿到股份的第一时间,就低价转手给了公司里的另一个股东,提早变现。
现在,恐怕买我股份的那位兄台已经哭晕在了厕所。
在何超远倒霉的同时,全网都在传我是福运之女。
【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家。】
【何超远跟她结婚后,事业蒸蒸日上,离婚之后,立刻打回原形,谁有福,显而易见。】
【听说她是基金经理,买她的基金总没错。】
全网都在喊我回来上班,我当然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很快便结束休假回了国。
我春风得意地上班的时候,有一天下班,竟然遇见了姜姗姗。
她看上去一点都没有被爱情滋润的迹象,反而整个人看上去疲态尽显,比当初千里追爱的时候,要足足老了好几岁。
她说要找我聊聊。
我说,抱歉,我时间很宝贵。
我从她身边走过。
她挽起了袖子,露出她胳膊上斑驳青紫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我惊讶地望着她。
她露出一个苦笑:「他打的。」
姜姗姗跟我讲述了她的故事。
她跟何超远婚后,就搬进了何超远买下的那个爱巢里。
「我以为是幸福的开始,谁知道,却是噩梦的开始。
「因为我爸妈不停地来骚扰我们,找超远要钱,超远忍无可忍打了我弟弟。
「我爸妈报了警,超远就被拘留了。
「我好心疼他,他出看守所那天,我做了一桌子好菜,还按习俗准备了柳枝,想要帮他祛晦气。
「谁知道他回家看到柳枝,就爆炸了,他说他最大的晦气,是我……
「那是他第一次打我……
「从那之后,他像是中了魔,只要稍有不顺心,就会打我。
「看我遭了报应,你很开心吧?」
姜姗姗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让我十分无语。
「你大老远跑来跟我讲这些,只是为了让我开心?」
姜姗姗一愣,很快她便张口结舌地解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已经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希望你能原谅我。
「这些天,我看着超远十分痛苦,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早就不爱我了,他其实爱的是你。
「他经常在你家楼下徘徊,却不敢上去看你。
「看他这么痛苦,我实在太难过了,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我能做的,只有把他还给你……」
我全程地铁老人看手机望着姜姗姗:「你有病吧?」
姜姗姗却好像是认真的,她哭哭啼啼地看着我:「他真的很爱你。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我真想劈开她的脑袋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糨糊,此时此刻,我真心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又可怜又可悲又可恨。
我甚至理解了,我的前婆婆温淑娴女士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她像一条鼻涕虫一样,滑腻腻地让人恶心。
诚然,她的思想和行为受限于她的出身。
她的原生家庭从来没有给过她好的教育,反而一直从她身上吸血。
她是一个可怜人。
但是,她已经 32 岁了,受过高等教育,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从原生家庭,从糟糕的爱情中脱身出来。
但是,她没有。
她将她的人生全盘交诸别人。
父母不爱她,她就寄托于爱情,男人不爱她,她就想要自毁。
她心疼一切将她置身于命运深渊的人,却唯独不心疼自己。
她跟我堂而皇之地讲这些屁话的时候,眼神中甚至闪烁着圣母的光芒。
她大概觉得,她的牺牲非常伟大吧。
如果一个人连自爱都做不到,又有谁能爱她呢?
我真诚地劝她:「报警,把那个***抓起来,是我对你最后的劝告。」
我没有替她报警。
每个人终究要为自己的命运负责。
而她也到底没有报警。
小说《白月光之殇》 第4章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