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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吹落一地桐叶。

忽然有尘沙吹进了眼睛里,云清菀抬手揉了揉,“秀秀她睡下了。”

随后递过去一个锦盒,“三哥赠予小妹的物品过于珍贵,小妹身无长物,只能做了这香包为回礼,还请三哥莫要嫌弃。”

孙钊闻言转过身来接过盒子,打开后发出一声赞叹,“哎呀,云六妹真是一双巧手,月亮和桂花凑在一起,也只有你们这种文化人能想的出来。”

说着欢欢喜喜的就往腰上系,“也不知道被熏一段时间,能不能变得文雅一两分。”

云清菀垂下眸子遮住笑意,接着敛了心神,“上次我来的时候,看秀秀她气色较之以往好了许多,这才多久没见,她怎么就…”孙钊迎风而立,吹的一身白衣飘,墨发舞,神情凝重下来的一张脸看起来仿若谪仙,他沉吟良久才开口道,“不瞒你说,秀秀六岁那年,曾有过路高人批言她活不过十八岁。”

云清菀有一瞬间的怔然,回想起上一世,自己弥留之际前不久,秀秀也己病入膏肓,无药可医,算下时间,正是她过完十七岁生辰后的两个月。

她心间悲痛万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人并未留下解决之法?

他现在何处?

可能寻到?”

“他只留下机缘二字。”

孙钊摇摇头,“我祖父外出遍寻多年未果,高人行踪不定,恐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云清菀以为孙老将军是外出游山玩水去了,未曾想其中竟有此原因,她微微一叹,“既然说有机缘,想必定有破解之法,车到山前必有路。”

“对了,三哥,你送我的这块青莲玉佩,我看色泽上品,水头极好,不似凡品,你从何处得来?”

孙钊摸摸下巴,“前两年去巫族打仗之时,偶然捡到的,我看形状怪异就留下了。”

说到这里,他俊秀的脸上略带一丝尴尬之色,“当时我的副将要和我比武,手下的人给我戴高帽子,说我可以徒手劈开石头,拉扯之间,石头从我怀里掉了出去,无奈之下我就把这块石头破开了,没想到其中内有乾坤,回来后我就请工匠打磨成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你和秀秀各执一块。”

巫族。

对于前世的她来说,向来沉溺于自己的世界,琴棋书画日日钻研,国家朝政大事不关心,也充耳不闻,因此从未听过巫族之名。

可如今孙小将军说此玉佩源于巫族之地,这与上一世长曦讲的不同,她还记得长曦赠她玉佩之时说是传家之宝。

莫非这一世她会得到两块这样的玉佩?

回想起上一世,自己与秀秀见面次数没有这一世多,也没有收到孙钊的成人礼,莫非因着丝缕小事便使命运轨迹发生了改变?

孙钊见她沉吟良久,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零零星星的下起小雨来。

雨水落在脸上,这才让云清菀收回了神思,她赶紧往屋里走,孙钊也尾随其后。

孙秀秀还在睡觉,于是二人坐在八仙桌旁并未交谈。

门外的风起的更猛了,雨也下的更烈了。

一声炸雷猛地在天边响起,云清菀吓的一哆嗦。

孙钊关切的看过去,云清菀朝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结果雷声再次响起时候,云清菀欲哭无泪,全身都紧绷起来。

平时在家里,一打雷她就会缩进被窝,可现在在将军府,自己又出不去,再苦再难也要自己咽下去。

孙秀秀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饶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也没把她吵醒。

孙钊忽然开口低声问她,“冷不冷?”

云清菀僵硬地摇摇头。

孙钊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我陪你说说话,你的心思别放在打雷上面。”

未等云清菀回答又自顾自的说,“我给你讲讲巫族那一带吧。”

“巫族在我朝之南,那里的人和我们长相并无差异,只不过他们的族长血脉代代相传,能听兽语,再施以秘法,因此都有驭兽的能力。”

说到这里他轻声叹息,“我朝之前对巫族久攻不下就是这个原因,猛兽无神识,只知一味进攻,人的血肉之躯何以与之抗衡?

十年前那一战,我军节节败退,实在惨烈。”

云清菀听他讲这些事,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好像确实没怎么在意雷声了,“那他们为何不乘胜追击?”

“呵。”

孙钊轻笑出声,指节轻叩桌面,“虽然我军败了,但是他们伤亡亦是惨重,都需要时间来调养生息。”

“那三哥是如何大败巫族的?”

孙钊唇角微微勾起,向来散漫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犀利,“出征前我翻阅了书籍中所有对巫族的记载,奈何只有寥寥几笔,并且还是我所知道的。

只能两军对垒之时,多多观察积累经验。

兽类终归是兽类,不懂变通,做好陷阱,以饵诱之。

前几次还好,成效不错。

后面巫族学聪明了,那天,我损失了八千兄弟,三员猛将。”

眸子里嗜血的光芒让云清菀不寒而栗,她捏了一块蜜饯舒缓心情,又听到孙钊继续说,“其中有一个女将,最是恶毒,交兵前夕想出在水源里下五蛊毒的主意,我也中招了,差点回不来。”

听着他调笑的语气,云清菀心里酸酸的,“三哥…”孙钊扬眉一笑,端的是丰神俊朗,意气风发,“算我们运气好,天不亡我,有一个过路的中年男子救了我们。

巫族以为我们个个中了毒不能再战,那族长好大喜功,亲自来军营斩杀我,可惜被围困于我营内,他倒是有骨气,宁死不屈,我也欣赏他,于是我二人大战几百回合,最终他被我一剑穿胸,巫族就此无主,对我朝俯首称臣。”

云清菀自知各种艰难并非他三言两语那般简单,瘴毒他也是只字未提。

她感觉自己错过了太多东西,以前秀秀叫她去听折子戏,她都一一回绝了,原来听人讲故事还挺有意思。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诧异的看着孙钊,“三哥,你今天……说话很有水准,文邹邹的。”

孙钊不自然的尴尬一笑,“啊?

是吗?

莫非是这香包有奇效?

把你的学问传给了我一些?”

看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云清菀抿抿嘴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窗外依旧大雨滂沱,气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天色越来越晚,云清菀开始担忧如何回家。

“菀菀...”云清菀听秀秀醒了赶紧快步走到床前,只见孙秀秀透过纱帐,钻出来一颗小脑袋,脸上挂着刚睡醒的红晕,看起来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她将纱帐拉到两边挂在床勾上,关切的问着,“感觉好一点了吗?

要不要喝点水?”

孙秀秀模样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她摇摇头,“外面下雨了?

等下让珍珠把饭菜送这里来吧。”

说完殷切的看着云清菀,“你留下吃个饭,反正下着雨你也回不去,或者你留宿我这里也很好啊,咱俩好久没有一起睡过觉了。”

云清菀秀眉轻蹙,端的一副担忧的模样,其实她就算不回家,家里人也不会发现什么,只是这于理不合,这是寻常拜访,又不是将军府递了帖子举办劳什子宴会。

若是传出她这成年女子夜宿将军府,且不说玷污了她的声誉,就是对将军府名声也会有损。

孙秀秀眨巴眨巴眼睛,看出了她的忧虑,拍胸口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下人嘴巴都很严实,不用担心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言语。”

见云清菀有些动摇,她赶紧用手遮住眼睛,只露出一张咧开的嘴巴,“呜呜呜,一个小小要求都不能被满足了,我的好姐妹不知心放到了哪里,总之不在我身上了。”

孙钊哪里不知道自己妹妹是在装可怜,“这丫头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云六妹还是留下陪陪她吧,你们闺友之间也好说些体己话。”

话己至此,云清菀再也推脱不得,只能点头应下。

“哥!

你腰上那是什么?

我问你那是什么?

我也要,在哪里买的?”

云清菀忽然有些头疼起来,她以为孙钊看不上这些小东西,估计会丢一边落灰,今日系在腰间怕也是给她三份薄面,等她走了就会取下,没想到因着一场大雨,阴差阳错的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她只悔恨为何自己没有做两个。

“上街时候遇到了一贩卒,我看着还不错就买了一个。”

孙钊说起谎来一点也不面红心跳。

“那为啥不给我买一个?

把你的给我。”

孙秀秀大有“你不给我我就去抢”的架势。

孙钊赶紧把香包抓在手里,“你这段时间不是病了吗?

桂花香味浓,我怕给你冲的不舒服了。

“说着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哥哥处处为你着想,你自己却不考虑自己的身体。”

孙秀秀讪讪的点点头,“三哥说的是。”

云清菀看着这对活宝似的兄妹,唇角和眉梢都染上了淡淡的笑意,这样的情况,在云家从来都不会发生。

云纪为人看起来端肃的很,向来遵从礼教,说白了就是很古板,因此家里的气息大多都是庄重而压抑的。

“三哥,你给珍珠说一声,让她吩咐厨房做道糖醋小排和水煮牛肉。”

孙钊应声撑了伞就走出了房门。

孙秀秀歪着脑袋一脸笑意的看着云清菀,“我三哥人可好了,你觉得呢?”

云清菀还沉浸在淡淡的哀伤里,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

忽然一只藕臂抬过来帮她把步摇重新插好,随后就听到秀秀说,“我三哥真的很不错,除了没啥大文化,哪点都是数一数二的好男儿。

菀菀,我真的很想撮合你们,我想让你做我三嫂。”

听到这话云清菀整个人都傻掉了,怎么秀秀存了这样的心思呢?

太匪夷所思了。

“我自知时日无多,你家里人对你又不是很关心,难保到时候把你这庶女随便嫁出去。

从小你也是认识我三哥的,不用我说你也对他知根知底,再说将军府有世家之底,再衰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想看到你嫁一个如意郎君,这样我也能安心离去啊。”

字字殷切,句句贴心。

可这话却如刀一般割着她的心,云清菀不禁留下两行清泪,“秀秀,你的身体定有转机,你莫要轻言放弃啊,你这样没有向生的念头,让我们这些关心你的人可怎么办啊?

我恨不得拿自己的阳寿折一半予你,只是你日后定要配合吃药,心思积极,对你病情也大有转益啊。”

闻言孙秀秀紧紧抓住云清菀的手,也是落下泪来,“菀菀,你全当我是个疯狂到不要命的赌徒吧,你能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吗?”

云清菀只是落着泪不再言语,不敢拒绝也不会接受。

“莫非你有心悦之人?”

孙秀秀疑惑地看着她,自家三哥在洛城颇有名望,不少媒婆前来为他说媒,东家的小姐貌若天仙啦,西家的闺秀知书达理啦,结果他都回绝了,并放出话只待缘分,这般优秀的男儿,按理说菀菀不应该拒绝的,除了这个原因,她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了。

事己至此,云清菀干脆实话实说了,“我心悦谢国公府西公子谢景行己是多年了。”

孙秀秀一愣,伸手抹去眼泪,“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云清菀垂下眼帘,“我一女儿家,怎么好意思提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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