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她忍不住问着,却见江云亭摇头。“这样啊。”向小柔坐在椅子上,面上是难掩的失望,她咬着唇,笑的勉强:“没关系的,找不到就算了。”...
作为沈遇身边最得用的属下,扶桑觉得自家爷虽然没表情,但心情该是不错的。
这份不错,在表姑娘出现后,更微妙了。
“去向家。”
汴京只有一个他认识的向家,也就是刑部尚书家,昨日向家小姐的确来访过。
自家爷去打招呼时,向小姐就陪在表姑娘身边来着。
思绪转过来,扶桑笑的灿烂。
“真巧,我家爷也要去向家的。”
他是想邀请江云亭一起,可不敢说得那么明显,毕竟自己做奴才的,可不能帮主子做主。
“是啊,挺巧。”
江云亭弯弯眉眼,看似柔和的表象下,沈遇见到的是疏离。
他知道扶桑的意思,而江云亭应该也猜到了,这幅作态,是在婉拒吧。
感受到沈遇那过于危险的视线,江云亭干脆主动打招呼:“见过世子爷。”
“嗯。”
沈遇应着,并未上准备的马车,而是翻身上马。
这动作让扶桑一愣,随即对江云亭做了请的手势:“表姑娘,这马车我家爷不用了,给您用吧。”
看着那打马而走的沈遇,江云亭无奈极了。
在扶桑殷勤的目光下,她带着仲夏上了车,都是国公府的马车,也没差。
而沈遇心中有男女之别,说明他是有分寸的人,这让她更看不透昨日对方的做法。
有沈遇在前面开路,一路无阻到达向家。
江云亭下车时,沈遇早就进了向家,门口处泰娘在等待,见到江云亭时,高兴迎过来。
“姑娘让奴婢接江姑娘过去。”
泰娘在前方引路,小声说着话。
有江云亭昨日给的东西,到现在为止,向小柔身上都没有出现那股异味。
并且按照要求,她昨日回来后向小柔就没有再用膳,饿狠了,也只是喝了点清水。
向家宅院比定国公府小些,可也精致。
作为刑部尚书,掌控刑部的向大人也是能臣。
江云亭想的是,作为大理寺的沈遇,为何来刑部尚书府上,难不成为的是昨日那些贵女所说的案件。
再猜测,在见到向小柔时,江云亭也没展露半分疑惑。
向小柔的闺房,一眼望去,风格很是活泼,不少可爱的小摆件,还有一些不值钱但精致巧妙的小玩意。
“我不喜欢摆那些玉啊翡翠的,冷冰冰的还不能碰。”
向小柔亲昵挽着江云亭的胳膊,将她带到梳妆台边上。
“这是我往日里常用的东西,你先看看。”
昨日江云亭说,可能是她常用的东西出了问题,面对这些女儿家都喜欢的胭脂水粉,她现在都很恶寒。
“好。”
屋子里还残留着一股熏香的气味,因为体味,之前向小柔每日都会熏香。
到昨日回来后才放弃,可日久留香,一时半会无法彻底散去。
对于江云亭的嗅觉而言,是有些干扰作用的,好在问题不大。
目前为止,她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气味。
仔细检查梳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打开看一眼,她就能大致分析出成分。
胭脂水粉的东西她涉猎不广,可和制香一道也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多材料都是相同的,简单分辨成分还是可以的。
做事时,江云亭的心神沉浸其中的。
长捷翩跹若蝶,每一次抬起,特别是当江云亭的目光在什么东西上停留时,都会让向小柔紧张。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她忍不住问着,却见江云亭摇头。
“这样啊。”
向小柔坐在椅子上,面上是难掩的失望,她咬着唇,笑的勉强:“没关系的,找不到就算了。”
“说不定就是我自身的问题,怪不得旁的东西。”
“云亭,那我就只能指望你早些研究出昨日你给我用的那香露啦!”
她努力欢快起来,找不到源头,有香露的话,其实也还好吧。
可向小柔这话提醒了江云亭,她看向对方开口:“这些香露,有些可外用,有些能内服,平日里你可使用过。”
“香露?”
“有,有的!”
是泰娘先回答,她快速跑到内室床榻边上,从暗格中拿出一样东西。
“这是美人露,每日擦一擦,能让肌肤更加白皙光滑。”
瓶子刚出现在视线中,江云亭就快走过去,她接过那东西,打开嗅了嗅,神色逐渐凝重。
“这东西是有问题吗?”
向小柔重新走过来,她想了想道:“我记得,我好像使用这美人露没多久,身上就出现问题。”
“不过我记得,美人露这东西,汴京中用的人很多,所以我并未怀疑过。”
旁人都能用的东西,她怎会怀疑,而且这美人露是泰娘直接买回来的,她相信泰娘。
而眼见江云亭下沉的脸色,泰娘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慌跪在地上,语气自责。
“姑娘,是奴婢该死,是奴婢害了姑娘。”
不是认罪,她是怪自己不小心,害了自家姑娘。
“起来,不是你的问题。”
江云亭将人扶起来安抚着,倒了一些美人露在掌心中摊开。
晶莹的水色有点淡香,这的确是好东西。
“东西本身没问题,但是这里面有一种成分,并非是所有人都能使用。”
“什么成分?”
向小柔听懂了,她着急问着,眼巴巴看着江云亭。
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很可怜。
江云亭抿唇故作严肃:“你可听过美人醉这种花,美人醉的花瓣上生有一种花粉,正是这花粉能入香露。”
“可这世上,有一小部分人,触碰这种花粉会过敏,碰触的地方,生有臭气。”
可那臭气,一般流连在体表,洗洗就能散去,而不像是向小柔这般,从内而外,如此严重。
“江姑娘,您的意思是,还有其余的问题?”
泰娘很紧张,在见到江云亭点头后,表情很难过。
“怎么会还有问题,我家姑娘总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成为万中无一的过敏者就算了,怎么还会叠加这种效果呢。
“一个人过于倒霉,说不得并非是机缘巧合,而是……”
江云亭的语气很轻,点到为止。
向小柔的院子外面,丫鬟不少,偶尔有几个会好奇打量屋子里的情况。
没记错的话,有一个丫鬟,在她到来没多久,就跑出去了。
温热的糕点,是她爱吃的。她拿着,放到唇边,作势就要咬下去。可这糕点有问题。边上的江云亭看着这一幕,刚想阻止,便发现向小柔眼里的犹疑。禁声的她,看着两姐妹之间的暗流,有些为向小柔感伤。...
“有人要害我家姑娘!”泰娘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捂住嘴巴。
向小柔跌坐在椅子上,她愣神的看着那美人露,良久才张开。
“这是我妹妹送我的。”
在向小柔看来,她的妹妹向暖,虽然是庶女,可自己母亲从未亏待过她。
自己有的,向暖都会有一份,她们本该是最亲密的姐妹啊。
她身体出问题的最初,她也是想过是不是有谁在害自己,怀疑过那么多人,她从未怀疑过向暖。
时至今日,握着那瓶美人露,向小柔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姐姐,听说你这边来客人啦!”
门口处甜腻的嗓音响起,向小柔第一反应就是就那美人露藏在了袖子里。
她看着门口的人,比她小一岁,两人自幼一起长大。
如今看着那熟悉的脸,向小柔却觉得很陌生。
“嗯,定国公府的表姑娘,沈茜的表妹江云亭。”她起身介绍着,表情绷紧。
向暖眼珠子转动,她的视线着重放在江云亭身上,尤其是看清江云亭那张过于美丽的脸后,眼里闪过嫉妒。
那一丝情绪,犹如微风,风过不留痕。
可一直观察向暖的向小柔还是发现。
“江姐姐好。”
向暖打着招呼,转而搂住向小柔的胳膊,她的鼻子动了动,眼里有着疑惑,更靠近向小柔。
没有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向暖表情变了。
“姐姐,你身上的怪味没有啦?”
她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揭穿向小柔的秘密般,满脸歉疚,低着头绞着帕子,为难的看了眼江云亭,可怜兮兮的模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向小柔忽然很想笑。
这副作态,以前在她眼里是可爱,是直率,如今这直率用在自己身上,还真是,疼得慌。
“没关系,云亭是知道的。”
向小柔深呼吸,稳住心态,努力保持表情。
或许,向暖也是无意的呢,她想着。
“姐姐,你和云亭姐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可是要吃醋的。”
顺杆子往上爬的向暖眼珠子转动,她对自己的丫鬟招招手:“姐姐,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云糕呀,快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殷勤的很,拉着向小柔坐下,就将一块云糕放在向小柔的掌心,有点迫不及待。
温热的糕点,是她爱吃的。
她拿着,放到唇边,作势就要咬下去。
可这糕点有问题。
边上的江云亭看着这一幕,刚想阻止,便发现向小柔眼里的犹疑。
禁声的她,看着两姐妹之间的暗流,有些为向小柔感伤。
高门大户,哪怕是亲姐妹之间,也是龌龊不断啊。
“我现在不饿,等会再吃吧。”
观察向暖的神色,看着向暖表情中的期待,向小柔将云糕又放了回去。
“姐,这可是我特意让人给你做的,你吃嘛!”
向暖见此,脸上的弧度落下几分,她撒娇,齁甜的音调让人不适。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在你耳旁吐着信子,诱惑着你,将你引入深渊。
“小暖,姐姐对你好吗?”向小柔问着向暖,那声音干哑的很。
“好呀,姐姐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了。”
向暖重重点头,脸上一派天真青涩,那无忧无虑的纯真模样,还真是具有迷惑性啊。
向小柔捏着糕点许久,笑容忽的灿烂:“好,我吃。”
她将那一块糕点放入嘴里,状若咀嚼几下,见到向暖如释重负的表情。
便是这变化,让向小柔心头苦涩。
向小柔拿起帕子,在向暖那震惊的表情中,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这突兀的动作让向暖茫然:“姐?”
这声音中是真实的疑惑。
“我吃了这些,你很开心对吗?”向小柔问着,她捏住向暖的胳膊,很用力。
“我当然开心啊,姐姐,我疼!”
向暖示弱,眼巴巴望着向小柔吗,可江云亭看的分明,对方似乎意识到什么,眼里有了惊慌。
“你在高兴什么?高兴我被你毁了?高兴以后我向小柔带着一身怪味,成为人人讨厌的臭虫?”
向小柔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多年来的好心,被人践踏如斯。
她喘着气,红着眼,一把将向暖推开,顺便将袖子里的那美人露摔在了向暖的面前。
瓷瓶碎裂,划伤了向暖的手背。
她诺诺张嘴,声音细小:“姐,我知道你最近很难过,我不怪你误会我的,真的。”
她吃痛捂着手,眼里盈着水光,看起来无辜极了。
扮演出来的善良,在江云亭眼里犹如洪水猛兽,令人避之不及。
她想起了江家的那位姨娘,对方当初就是这般模样,勾引了她的好父亲,逼死了她的母亲。
她吐出一口气,撕碎了向暖的伪装。
“这云糕中的香蜜,能让美人醉的气味长久留在肌肤上,久而久之,气味渗入肌理,如同附骨之疽般,难以祛除。”
两种东西单看都没什么大问题,放在一起,却又无比危险,这一幕无比熟悉。
江云亭想起自己初入沈家发生的事情,那两款香碰在一起能让人流产,说是巧合。
江云亭不相信太多的巧合,尤其是这两个巧合都这般隐秘。
她抬眼,看到了向暖那愤恨的眼神。
事实被撕破,她瞪了江云亭一眼,却又装模作样看向向小柔。
“姐姐,她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柔柔的音调听在向小柔的耳里,让她回想着这些年的愚蠢,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来人,将她带回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让她出来!”
她呵斥着,泰娘直接使眼色。
外头的粗使嬷嬷走过来,狠狠扣住向暖的胳膊,在向暖极力的挣扎和辩解中,将人带了下去。
作为庶女的向暖,面对向小柔的发狠,她无力反抗。
其中缘由如何,这是属于向家的阴私,江云亭不好过问,找了个理由,她带着仲夏离开向家后宅。
“姑娘。”
仲夏有点担心。
这汴京足够大,足够繁华,可藏在繁华中的那些东西,也让人心头不断下沉。
“我没事。”
江云亭摇摇头,门外马车在等候,江云亭钻到车内,闭目休憩。
想着自她来到汴京的一切,总觉得一切相去甚远,江云亭有了一种未知的茫然感。
“江表妹。”不知过了多久,属于沈遇寒凉的声音响起,驱散了江云亭心头那一抹燥热。她撩开帘子,见到了外面的沈遇。“你在等我?”...
“江表妹。”
不知过了多久,属于沈遇寒凉的声音响起,驱散了江云亭心头那一抹燥热。
她撩开帘子,见到了外面的沈遇。
“你在等我?”
沈遇说话时望着江云亭,做客的人儿,却仿佛经历一场大战,浑身透着一种发虚。
漆黑的长捷在女子的脸颊上落下密集的影子,眼帘撩起时,鸦羽如蝶颤动,露出下方那陷着春水的双眸。
眸中染着浅浅的水雾,是那烟雨,朦胧而美好,可他从中看到了轻愁,让人想要将其抚慰。
沈遇避开了那双眼,目光落在对方扣在窗户上的手指,皙白如玉,用着力,袖子下滑,露出一小节皓腕。
那肌肤白的恍神,让沈遇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些缠绵的梦。
他的呼吸错了一瞬,狠狠闭眼,遮掩那些旖旎的心思。
“世子爷。”
江云亭轻声说着向小柔身上的事情,姐妹之间的感情她没吐露。
“你是怀疑,府中的事情和这次,背后都有问题?”
沈遇明了江云亭的想法,他再看过去。
江云亭的脸很容易吸引他人的视线,可此刻沈遇的眼,沉沉如墨,眸中不见光亮,那锐利的眼眸,想要将人看透。
江云亭抿唇,任由对方打量,她迎着对方的目光,面颊上有着小小的倔强。
两件事情做的都太精细了,她觉得有问题,可她一个小女子,做不了什么。
但沈遇不同。
若他想查,一定能找到些痕迹。
“我知道了,我会去让人查查。”
如刀削的两瓣唇瓣,带着凉薄的弧度,沈遇勾唇,眼神似笑非笑。
“或许到时候,还得江表妹多多配合。”
假设当真有问题,两件事情恰好都被江云亭撞破,这是运气,还是什么。
“如果需要,尽管吩咐。”
江云亭说得很郑重,她这一身所学,如果能让找到真相,她可以配合。
至于沈遇的怀疑,江云亭并不害怕,没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己的清白。
话语的很轻,落在沈遇的耳中,像是羽毛略过,痒痒的,让他眯眼。
眼神驻足在江云亭那张精致的脸庞上。
她眸中光华宁静,没有棱角,不见锋芒,却又执拗的让人无法忽视。
“我记下了。”
他应着,眼帘落下遮掩眼底的暗色,捏着指尖,沈遇声色平静。
有了对方的话,江云亭心中好受不少。
便在这时,马蹄声从远到近,有人下马对着沈遇抱拳。
“沈大人,青柳巷那边又……”
一句话没说完,对上了沈遇那冷淡的眼神,挑起的眉梢带着一股子的不耐。
来人也见到落下晃动的车帘,和一闪而过的女子衣裳。
意识到还有旁人在的来人,闭嘴了。
马车滴答而走,靠在车厢内,江云亭想着刚刚那人的话。
青柳巷。
她记得那个地方,最近发生了几起命案。
听那人的意思,似乎青柳巷又出事了。
这汴京的危险,比她想象的还要多啊,好在和她无关。
回到府中的江云亭,躲在屋子里调制新的香料,下午将最近调至出来的安神香送到慈安园,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
出来时,春色微凉。
“姑娘,别着凉了。”
仲夏将披风盖在江云亭的身上,厚重的披风隔绝了二月的寒气。
她慢步走着,拐角处传来动静。
白日里见过的沈遇正大步而来,无暇的脸上,一双眼半压着,一股低沉的气势从对方的身上散发出。
对方心情不好,是因为案子还没破吗?
她想着,在对方扫过来的眼神中,让开了路。
路很宽,女子的谦让让沈遇想起的是自己那日的给的难堪。
他脚步只是停顿一瞬,继续往前,衣裳摆动,带起了风。
沈遇的衣裳上带着浓郁的脂粉气,这种香气不够精细,该是从青柳巷染的。
而在那让人捂鼻的香气中,顺着风而来的,还有一缕缕奇特的甜香。
若隐若现,在风中很快散去,浅淡到仿佛是她的错觉。
幽昙!
一款香的名字闪过脑海。
江云亭眼睛瞪大些许,她转而望向沈遇的背影,发现对方是准备去慈安园的。
“世子爷!”
她快走一步,喊住了对方,在沈遇逼人的目光中,她错开眼神,声音细如蚊呐。
“世子爷,您还是换身衣服再去老夫人那边吧。”
“您身上沾染了些不好的东西,会冲撞到老夫人。”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明明没有温度,却让江云亭觉得火辣辣的。
垂落的手指不安的卷起,江云亭有些尴尬。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遇的身上有情香的气味,那些情香,用料都很猛。
寻常人还好,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最好不要让这种香气近身。
二月天黑的早,还不到晚上,天色就暗了下去,光影在变幻。
两人隔着几步,他能看到女子姣好的面容上浮现浅浅的霞色,那一抹红,蔓延到了脖子上。
天鹅般的脖颈低垂,细腻的肌肤在这朦胧的光影中似娇嫩的桃花,美好的不像话。
江云亭的态度有些奇怪,沈遇愣了一下。
回顾她的话,沈遇很快反应过来江云亭说得是什么意思。
他攸然来到江云亭的身边,高大的身体立在眼前,如同高山将江云亭笼罩。
被困在对方阴影中的江云亭蹙眉,颇觉压力,她很不自在,后退一小步,试图拉开距离。
可偏偏眼前那人再进一步,后背靠在假山上的江云亭被对方身上劣质的香粉气味逼得屏住了呼吸。
“江表妹,你是说,我身上有那合欢香的气味?”
情香,大多人称之为合欢香,用于男女之间的燕好。
沈遇态度可谓强硬,他低头,目光如刀一般,在江云亭的面上巡视。
一点点的,将对方的反应映入眼底。
走不了的江云亭不看对方,小声道:“是。”
“虽然气味很浅,但是我能闻到,应该是世子爷您在什么地方沾染的。”
什么地方,两人都一清二楚。
可对于江云亭这种还在闺阁中女子而言,和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谈论烟花之地,江云亭再大胆,也说不出口。
她往边上侧开一步,逃离那方天地,身体放松不少。
默念一句非礼勿视的扶桑见到自家爷身影晃动,遮住了他的视线,自然也遮住了江云亭的身影。此刻的沈遇,视线落在江云亭身侧的假山上。那股锋利的气势如风般散去,江云亭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缕笑意,一闪而逝,快的如同她看花了眼。...
沈遇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又让扶桑过来嗅着,见扶桑摇头后,沈遇皱眉。
“我们为什么闻不到?”
这语气是公事公办的严厉,在最初的激动过后,沈遇同样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主动拉开距离。
目光移过去,见到的是女子面上没有退去的粉色,如此晃眼。
“抱歉。”
他说着,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散不去的倦怠。
这个案子一直没有头绪,连杀人手段都没发现,导致他这几日情绪低沉,没注意分寸。
“无妨,世子爷不用介意。”
在安全的距离中,没了那迫人的压力,江云亭笑笑。
朱唇轻启,带着安慰:“这款香名为幽昙,幽昙在白日里,寻常人是闻不到任何气味的。”
幽昙,这款香中最重要的一个材料就是昙花。
昙花盛放在浓夜中,想要一堵昙花的绽放,得不辞辛苦的候到半夜。
幽昙拥有着昙花的这一种习性,香味在白日里不可闻,哪怕是再好的调香师也闻不到,除非和江云亭这般,嗅觉敏锐的。
但到了晚上,随着夜色的加深,这款香会的气味会逐渐散开,犹如昙花绽放。
那浓郁的香气,届时会转变为催人的情香。
听着江云亭的话,沈遇脸色很难看。
这件案子,死的都是寻花问柳的时候。
每次都是死者前一天晚上来找花娘,一番云雨后就寝,在次日早上花娘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变成了尸体。
清早报案,大理寺的人前往查看,没有线索后会转向其余的方向观察,几乎不会有人在现场逗留到半夜。
自然,也无人能在深夜中闻到那股异香。
意识到自己抓住重点的沈遇望向天空。
正直傍晚,日头西沉,晚霞漫天,那火色延绵千里,仿佛展开了盛大的画卷。
“现在这个点,调香师能闻出幽昙吗?”
沈遇问着江云亭。
江云亭摇头:“再过一个时辰后,幽昙的气味才会浮现,不过只有丝缕,需要熟悉幽昙的调香师才能分辨。”
言外之意,普通调香师一个时辰后都没办法认出幽昙。
好不容易找到线索,难不成要坐等一个时辰吗。
郁色在沈遇眼底翻涌,沉甸甸的积压在一起,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风雨将至,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爷,要不让表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反正表姑娘现在去就能找到那香在什么地方。”
扶桑这话出口,沈遇皱眉,而江云亭脸上好不容易压下的粉色再度浮现。
她瞪着眼,一双杏眼因为羞恼而更显瑰丽,整个人平添几抹艳色。
活色生香。
扶桑脑海中浮现这四个字,艰难移开眼睛,心中默念着红颜皆是枯骨,又嘀咕了一句。
“大不了让表姑娘穿男装啊。”
女扮男装,应该也还行吧。
“不行!”
“不可以!”
两人异口同声,沈遇的眼神,快速在她身上游走了一遍,又道:“她不行。”
不行?
为什么不M.L.Z.L.行?
扶桑很疑惑,他看过去,就见到江云亭那古怪的表情。
不得不说,表姑娘这张脸,哪怕在生气,也是美的。
属于女子的娇柔在对方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身材也是顶好的。
身材!
不对!
默念一句非礼勿视的扶桑见到自家爷身影晃动,遮住了他的视线,自然也遮住了江云亭的身影。
此刻的沈遇,视线落在江云亭身侧的假山上。
那股锋利的气势如风般散去,江云亭从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缕笑意,一闪而逝,快的如同她看花了眼。
咬着唇,江云亭别扭的侧开脑袋。
江云亭是如娇花一般的女子,不管是从长相还是身材上来说,哪怕女扮男装,也难掩女子的神态。
穿男装去那种地方,反而有种掩耳盗铃的既视感。
沉默在蔓延,扶桑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后,摸着鼻子后退几步,干笑着,就对上仲夏恼怒的眼神。
仲夏脸颊气鼓鼓的,却因为江云亭的示意,她没有插嘴,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见此,扶桑对其挤眉弄眼一番,气的仲夏翻白眼。
“若是让你带上纱帽,且过去后,你只需要为我指出幽昙所在,过程中不用你说任何话,你可愿意随我去一趟?”
终究还是沈遇开口。
黑沉的眼底,散去乌云,透出的光,是暴风雨后细碎的光亮,明朗而光明。
思虑片刻,江云亭点头。
看不到脸,不开口,只要沈遇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她去过那种地方。
“好。”
顿了顿,沈遇面色难得柔和些许:“放心,不会有人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扶桑,那眼眯起,还在和仲夏大眼瞪小眼的扶桑快速跳起来。
“爷,我这就去安排。”
安静跟在对方身后的江云亭,笼着披风,低着脑袋,看不清情绪。
沈遇忽然发觉,在自己面前,江云亭大多都是避开自己的眼神,像眼前这般,低着头,不愿意和他走太近。
他的余光能见到女子如云的墨发,丝绸一般顺滑。
小巧的耳朵粉白的,耳垂上的珠玉耳铛和她的人一样安静沉稳,不见弧度。
在她的身上,能找到女子的恬静温婉,一举一动端庄优雅,不输给这汴京的贵女们。
他的脚步放慢很多,从在前到和对方并行。
有扶桑在前方开路,国公府的下人都被驱散,无人看到两人并肩的身影。
他望着前方,声音带着二月的凉意:“你以后喊我表哥就行。”
国公府中的几个郎君,她都喊着表哥,唯独到他这里,是冷漠的世子爷。
而沈遇并不觉得自己有多特殊。
乍一听到这话的江云亭是惊讶的,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所见是男子俊朗的侧脸。
在江云亭看来,沈遇的脸,雍容清贵,俊雅如仙,可偏偏对方身上有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凌厉感。
这让那张本该清俊的脸,多了几分肃然之气,尤其是和那双冷目对上后,会让人觉得紧张。
她的视线在对方脸上逗留一瞬就收回。
“好。”她应着,试探般的开口:“二表哥。”
少女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是娇软的,珠圆玉润。
若是轻声细语时,不难想象那是何等柔媚入骨。
思维过于飘远的沈遇,嗅到了从江云亭身上飘来的梨香,像是路过梨园时沾染的余味。
梨香入肺,沈遇的薄唇紧闭,心情少许烦躁。
拾阶而上,纱帽遮掩视线,看的不清晰,楼梯上她走得很慢。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栏杆。纤细的手指隔着将纱帽撑开,粉色的指甲透过那一层纱,泛着健康的色泽。沈遇停在江云亭的身前,递过去一节衣袖,面上没什么表情。...
马车驶向青柳巷,车上气氛稍显沉闷。
仲夏坐在自家姑娘身边,大气不敢出,她偷偷看着沈遇,总觉得这位世子爷心情不大好。
江云亭倒还好,她习惯了这人的冷脸,在府中让她换称呼时的温和,反倒是不正常。
封闭的马车中,江云亭闭目养神,面容沉静。
她靠着车壁,玲珑身段罩在披风中,只露出一小节细腰。
沈遇望向自己的手掌,不过一眼,他总觉得,这位表妹的腰,自己可以一手掌控。
梦中的场景不恰时的浮现,沈遇手指摩擦几下,干脆合目,盖住眼底浮沉的晦暗和燥火。
“爷,到了!”
不多时,扶桑在外面开口。
江云亭给自己带上纱帽,仲夏被她留在车里,对上仲夏担忧的眼神,江云亭摇头示意不用担心。
有沈遇在,安全上是有保障的,毕竟她可是听说,这位世子爷是文武双全啊。
她踩着凳子下车,还不到时辰,青柳巷上人不多,但一些青楼门户大开,准备待客。
她跟沈遇进去的一家青楼名为红粉楼。
因为出了命案,红粉楼很安静,不见花娘,只有一些下人在打扫卫生。
沈遇进来时,红粉楼的老鸨崔娘子迎过来,她的脸上涂抹着厚重的脂粉,却难掩面颊上的苍白。
“沈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这条街上红粉楼名气一般般,今日出了事情,意味着在事情得以解决之前,她不能开门迎客。
红粉楼不是唯一出命案的,其余几家同行不过闭门几日,曾经的那些恩客就找到了新的相好。
时日一久,她们将在这里毫无立足之地。
询问中,崔娘子看向跟在沈遇身后的女子。
纱帽很长,笼罩大半身体只剩一小节裙摆,走动间,崔娘子只能从那露出的素色绣鞋上猜测这女子必定有一双完美的脚。
可一个姑娘家在来这里做什么。
“这位姑娘是?”崔娘子问着,还想再看,视线就被扶桑堵住。
这种事情,不用沈遇开口。
扶桑只是冷眼盯着那崔娘子,对方就讪笑着闭嘴了。
拾阶而上,纱帽遮掩视线,看的不清晰,楼梯上她走得很慢。
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栏杆。
纤细的手指隔着将纱帽撑开,粉色的指甲透过那一层纱,泛着健康的色泽。
沈遇停在江云亭的身前,递过去一节衣袖,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带你上去。”
避免麻烦,给江云亭的纱帽很厚重,脸颊遮挡的密不透风,不难想象江云亭此刻的艰难。
犹豫一番,江云亭还是伸手拉住对方的袖子。
她能察觉到对方步伐放慢很多,就像是有意在前方探路,然后告诉自己路没问题让她大胆踩上去。
这般细心,是江云亭头一次在对方身上见到。
她想,这位二表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了解的并不深。
上了二楼,江云亭便放开了对方的衣袖,袖子滑落,布料擦过肌肤落下。
那只藏在袖子里始终绷紧的手松开,沈遇的心中升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没走几步,沈遇推开了一扇门。
扑面而来的气息,是属于红粉楼的脂粉香。
馥郁的香气中,江云亭能分辨出好几种不同的香粉。
这些香气混在一起,江云亭屏住呼吸。
她快步走到窗户边上,将其打开,吐出好几口气后,她缓和了那股子的难受,不用沈遇多说,她开始寻找。
这间房间一切都保留着发现尸体时的原貌,色彩是浓烈的,红色的纱帐落在那张大床上,床单凌乱,还有些可疑的痕迹。
江云亭从那张床上移开目光,很不自在。
她想,还好有纱帽在,才让人无法看到她那火烧一般的脸颊。
放开嗅觉的江云亭,能闻到这屋子里的各种气息,每一种在她的脑海中分门别类。
在按照气息飘来的距离,江云亭很精准的就能发现那些香气的来源地。
她缓慢走着,裙摆在屋子里荡开。
那层月白,犹如最纯净的梨花,盛开在这污浊之地,驱散了这一屋子的荼蘼艳色,沈遇的视线跟随对方的裙摆,在屋子里一寸寸游弋。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将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那些气味。
然后他见到江云亭站在梳妆台上,指着上面的一样东西对他点头。
沈遇大步而来,发现那是一张花笺。
金色的花笺上写着几行字,是来自红粉楼的邀请。
这花笺,是青柳巷中最近流行的玩法,面向的是一些有才名的入幕之宾。
每到夜晚,青柳巷的这些花楼就会派送出一些花笺,得到邀请的人,当夜酒水免费。
这种附庸风雅的玩法,沈遇有所耳闻。
得到这种花笺的人并不止一人,之前的死者也有,他向来不会放过任何线索,早早派人去查过,可他的重点放在得到花笺的人身上。
可谁能想到,这花笺本身上就大有文章呢。
他拿着花笺,一臂的距离,如江云亭所言,根本闻不到任何的气味,普普通通的纸张般。
低头靠近,他想仔细闻一闻,见到对方这动作,江云亭吓了一跳。
她伸手,手指拉住那花笺一角,使得沈遇的动作无法继续。
透过轻纱,沈遇的面容其实很模糊,借着纱帽的遮掩,她头一次如此光明正大的打量对方。
在对方的疑惑中,她摇头,想了想凑过去,两人距离很近,她压着声音,轻柔的语调只能沈遇听闻。
暖香的呼吸透过轻纱落在身侧,很痒,沈遇眼帘颤动,他冷着脸,听着江云亭的话。
“傍晚了,不能闻。”
她自幼和各种香打交道,这种香气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可对于沈遇这种对香一无所知的人,靠太近会中招的。
幽昙香味含蓄,可情香的效果猛烈。
这也是她在府中阻止沈遇去见老夫人的缘由。
想了想,她将手伸出,将一个小小的香囊放到沈遇的掌心中。
普通的香囊,看不出什么特点。
在江云亭的示意下,沈遇将那香囊放到鼻尖,清爽的气味钻入鼻腔,似是薄荷的清香,驱散了脑海中的昏沉。
泪水濡湿了衣裳,江云亭的肩膀在小幅度的抖动,呜咽之声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压抑,像是受伤的小兽,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刚走到马车边上的沈遇听到里面那细碎的声音。他站在原地,示意扶桑闭嘴,直到马车中的那人的气息重新平缓。...
“多谢。”沈遇道谢。
虽说他不觉得小小情香能对他如何,不过对方的好意他还是接受的。
摇摇头,江云亭不再多说,她走到窗户边上,耳边听着沈遇的各种吩咐。
如何查案江云亭不清楚,有些话她也听不明白,干脆看着窗户,任由外头的清风拂去自己鼻尖的脂粉香。
她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小云楼,门口挂上了灯笼,烛火在日月相接之时,悠悠荡荡。
便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灯笼下方走出来,他打量四周,似乎很怕被人发现,快步走向一处,那里有一辆马车在等待。
哪怕只是侧脸,江云亭便足以认出对方。
呼吸,在这一瞬停滞,她张开嘴,又想到她在的地方,一声呼喊卡在唇齿之间,终究没能喊出。
是子明哥哥。
找寻已久的人在此刻出现,江云亭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她将呼唤困在身体中,看着那人靠近马车的步伐,转身往外跑去。
少女的裙摆荡开的弧度,失去往日里的娴静和礼节。
纱帽飘扬,擦过沈遇的手背。
本在和扶桑说话的沈遇惊讶的看着江云亭打开门冲出去的模样。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无端觉得她很着急。
视线落在窗户上。
他记得江云亭刚是站在窗户边上,然后看到什么吗。
“爷?”
见到自家爷的失神,扶桑小心询问:“要不我跟过去看看。”
“不用,去让人查之前死者的收到的那些花笺。”
他短暂吩咐一句,快步走到窗户边上,就见到下方跑出来的江云亭。
她跑向青柳巷出口的方向,步伐很快,中间踩到裙摆踉跄一下,沈遇下意识的伸手,却见那人站稳后,再度跑着。
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沈遇见到的是一辆正在离开青柳巷的马车。
距离有些远,以江云亭的速度是赶不上了,而她本人也很清楚这一点。
步伐逐渐停下。
江云亭站在原地,直到那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仰着头,纱帽有些歪斜分开,露出了一小片下巴。
隐约的,似有水色划过那片白皙,碎落在尘埃中。
沈遇站在红粉楼的二层窗户边上,手指不自觉按住窗沿。
他垂着眼帘,望着下方的女子。
在这昏暗的黄昏中,灯笼照着这一条充满着欲望的街道。
夕阳的余辉,洒在她的身后,将她影子拉长,为她镀上一层锦衣。
那一身素色的少女,像是跌入凡尘的梨花仙,在这繁杂的尘世中,格格不入。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
久到附近的一些青楼红娘老鸨,都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江云亭感受着胸腔中的压抑,拳头攥死,直到掌心感受到刺痛,她才恍惚的迈动步伐。
她没再上楼,而是回到了马车上。
她拿下纱帽,弯着腰,将脑袋埋在臂弯中。
仲夏被自家姑娘这难过的模样吓了一跳,她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是那世子爷欺负了姑娘你?”
“他怎么能这样!”
仲夏气呼呼的说着,却听到江云亭破碎的声音。
“不是他。”
她不在乎沈遇做什么,她只是在想,为何慕子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么久,她没有找到对方的踪迹,甚至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情。
她想,不管发生什么,他是她的未婚夫,她都不会放弃。
可为何呢。
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只是一眼,她甚至能从对方的身上看到少有的意气风发,那是在南陵的慕子明不曾有过的。
在南陵时,两人走得很近。
她相信慕子明的才华,可慕子明总觉得他还不够好,所以总逼着自己多读书。
而她只要有空,就会陪伴在慕子明的身边,红袖添香,听着他读着诗经中那些美好的诗句。
彼时,时光缓慢,岁月静好,那人的眉眼和笑意,烙印在她的心底,她以为那将是她的往后余生。
她知道他有万丈豪情,南陵城困不住他。
他说,等他高中,一定十里红妆迎她回家。
他还说,这世上,慕子明会陪着江云亭永永远远。
过往承诺犹在耳旁,可江云亭有些听不清楚了。
他活着,为何,为何躲着自己。
泪水濡湿了衣裳,江云亭的肩膀在小幅度的抖动,呜咽之声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压抑,像是受伤的小兽,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
刚走到马车边上的沈遇听到里面那细碎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示意扶桑闭嘴,直到马车中的那人的气息重新平缓。
又过了片刻,沈遇才撩起帘子进去。
一眼扫过,见到的是江云亭脸颊上的疲倦和那双泛红的眼,细腻白皙的眼尾,晕染的红让那双被泪水冲洗过的双眸,犹如明珠般璀璨夺目。
却又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表哥。”
江云亭勾着唇角一笑,那笑意温婉,一如在往日的江云亭,仔细看到底有些勉强。
想来自己的失态被他看在眼里了吧,可她现在没心情应付对方。
喊了一声后,她就靠着墙壁,闭着眼,大片的阴影落在她的脸上,她的面容上凝固着一层浅薄的忧愁。
他望着那张脸,忽的开口:“你今日帮了我一个忙,我会帮你找到他。”
整个汴京中,能让江云亭能如此失态的人不过一个而已。
他听说过,说是她还没找到那位未婚夫。
“有我在,他不管躲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他。”
他说着,嗓音中有着他不曾察觉的轻柔,像是郑重的誓言,绝不违约。
翘起的睫羽抖动,终究没睁开,江云亭不想面对沈遇的探究,唇瓣开合说了个好。
回去的路,依旧安静,可和来时的压抑不同。
当马车中当鹌鹑的仲夏,担忧的看着自家姑娘,又看看那在坐在外沿如冰一般冷然的沈遇。
仲夏觉得,这会的世子爷,其实并不让人害怕。
接下来几日,江云亭都待在府中没出去。
那日遇到慕子明却没能追上对方的失落已经散去,不管如何,沈遇既然说要帮找人,想来不会食言。
距离春闱只剩下两日。
汴京城中,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两件事情,一件是猜测今年的春闱哪些学子能崭露头角。
二个就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破了青柳巷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