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里才刚办完一场丧事，又有一具遗体抬了进来。梁子耀环顾四周，一切都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她昨天才将这里打扫了一遍，谁知道再回来，竟然已经是阴阳之隔。她忍不住朝屋里走去：“阿妈……”...
梁子耀皱起眉，疑惑道：“我们不是离婚了吗？带我去哪？”
话刚出口，她忽然哽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傻。
都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只有周念芸能给她收尸了。
就算周念芸不爱她，但他是个正直的人，至少她还能有个不错的身后事。
于是梁子耀看着他办理手续，将自己的遗体带上了殡仪馆的灵车。
“周念芸，你要带我去哪？”她眼看着周念芸跟战友交代了一下，就扭头上了灵车，不由问出声。
也就是这时候，她被一股无形的力拉上了车。
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周念芸身边。
她不仅想：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让她必须亲眼看着周念芸是如何跟乔知滟走到一起过上幸福生活的？
驾驶员扭头问周念芸：“梁营长，您这是要去哪？”
梁子耀有些慌乱，在一旁急切地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告诉你，我哪儿也不去，我只想跟我阿妈葬在一起！”
“周念芸，你不可以随便替我做决定！”她着急地上手去拉，半透明的灵魂却只是轻飘飘地从他肩头穿过。
周念芸似有所感，抬手在肩头轻抚了抚，说：“春草村。”
梁子耀浑身一僵。2
他……这是能感觉到吗？
但看周念芸神色如常，她又松了口气。
应该是巧合，否则该变成灵异事件了。
转念一想，她的遗体，除了停灵在春草村的周家小院，似乎也没地方去了。
周念芸本就要与她离婚不说，梁家一家都住在军区大院，她的遗体只有留在殡仪馆和带回春草村两种选择。
春草村。
这院子里才刚办完一场丧事，又有一具遗体抬了进来。
梁子耀环顾四周，一切都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她昨天才将这里打扫了一遍，谁知道再回来，竟然已经是阴阳之隔。
她忍不住朝屋里走去：“阿妈……”
既然她的灵魂还可以留在世上，那阿妈灵魂……会不会也还在？
“阿妈……你在吗？”她提高了些声音，带着一丝虚妄的希冀。
明知这个想法是天方夜谭，她仍然忍不住去希望。
万一是真的呢？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胸口一股强烈的泪意上涌，可她已经不会有眼泪了。
可无论她怎么找、怎么呼唤，都没有人回应。
她颓然坐在门前石阶上，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瘦小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叫她“囡囡”了。
或许，只有等她去了地下，才有可能再见阿妈一面吧……
可听说地狱很大，还有那么多层，鬼魂也那么多，她们会相见吗？
会不会阿妈已经要去转世投胎了？
“梁子耀……”一声轻唤将她天马行空的思绪拉回。
梁子耀回过神，循声看去。
周念芸独自带着她的遗体回来，连棺材都还没备，他此时独自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蒙着白布的身影，低低唤了一声。
梁子耀见他刚好坐在自己身旁，心里觉得有些古怪，默默挪远了一些。
周念芸仍是看着她的遗体，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还有那么多误会没有跟你解释，你怎么就走了……”
梁子耀浑身一震，猛地扭头看过去。
在来的路上，她听见驾驶员说胡万临杀了好几个军属，她只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因为胡万临格外恨周念芸，所以她死得很凄惨。她听在耳朵里，只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会觉得残忍、觉得可怕，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这话竟然是从周念芸嘴里说出来的？
周念芸从来不是会主动解释的人，甚至主动问他他也不一定会说。
梁子耀想起自己从前，见别的夫妻都大方又亲热地在一起，从不避讳外人的眼光。
她心里又羡慕又委屈，忍不住问周念芸：“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寻常夫妻一样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周念芸只是Zꓶ用冷漠又带着些许嘲讽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重复：“苦衷？”
这两个字仿佛在他喉头打了个转，再轻轻吐出来，听起来格外讽刺。
明明他什么都还没说，梁子耀已经觉得足够难堪。
是啊，他能有什么苦衷？无非是觉得这段婚姻是她强抢来的，觉得她拿不出手而已。
可现在，周念芸却对着自己蒙着白布的遗体说：“如果我真的不愿意娶你，就算谁来逼我都没用……可惜我从没有看清过这一点……”
“我不肯公开并不是嫌弃你，而是因为胡万临迟迟没有落网，他有很强烈的报复倾向，如果我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很可能会被……”
他说到这里，喉头一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梁子耀奇异地明白他此刻地心理——他为了保护她而三年没有与她有过任何亲密举动，然而她还是被胡万临害死了。7
周念芸红了眼，微微垂下头，神情似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对不起……”
他脱下军帽，手紧紧攥着，拇指摩挲着鲜红的五角星。
梁子耀心里有些难受，她明明没有心跳了，可是心口还是会传来一阵阵酸涩的感觉。
明知道周念芸听不见，她仍然忍不住安慰道：“你是军人，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我不怪你……”
“错的是杀人的凶手，是那个叫胡万临的人，不是你，你没必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梁子耀絮絮说着，不仅叹了口气。
虽然她和周念芸之间始终有缘无分，可大是大非她还是分得清的。
“你要是真觉得难受，就尽快把他抓住吧。”梁子耀撑着脸说。
在来的路上，她听见驾驶员说胡万临杀了好几个军属，她只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因为胡万临格外恨周念芸，所以她死得很凄惨。
她听在耳朵里，只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会觉得残忍、觉得可怕，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好像变成魂魄之后，那些生前的爱恨情仇都会像被蒙上一层纱一般，不再那么鲜明了。
她只希望那个凶手能被绳之以法，不要再有更多人被害了。
“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他逃走了。”周念芸缓缓说道，目光坚定又锐利，“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梁子耀看着他这副模样，总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心里隐隐有担忧。
但这担忧转瞬即逝，梁子耀自嘲地笑了笑。
她都忘了，她和周念芸已经不是夫妻了。
从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都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担心他，如今更轮不着她一个亡魂在这里自作多情。
一滴眼泪从周念芸的眼中滑落，他抬手随意抹去，低声说：“还有，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我是去执行任务了，和乔知滟无关。”
“我对她从来都只有战友的情谊，没有其他想法。”他说着，低头一哂，“可惜你从来都不相信。”
周念芸这时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缓缓展开。是那张离婚报告。上面两个人的签名一左一右，如参商两星宿。而字迹一遒劲一娟秀，怎么看都不相配。...
梁子耀见到那滴眼泪，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烫了一下。
可再听到周念芸说的话，那灼烫的感觉立刻变冷了。
“周念芸，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梁子耀苦涩地说。
在她的梦境里，也或许是前世，周念芸的确就是和乔知滟在一起了。
“就算以前你们没有什么，可我现在跟你离了婚，我也死了，你们以后还是会在一起的，又何必解释这些？”
周念芸默了瞬，低声说：“以前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梁子耀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我都死了，你何必呢？”
她低下头，手指不停地逗弄着石缝中钻出的一株细嫩小草。
看着自己的魂体一次又一次穿过幼嫩的叶片，她低声说：“你没必要向一个死人证明什么，就算你们结婚生子，我也不能影响你什么。”
她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总觉得奇怪。
自己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刚同意离婚就被害死的倒霉前妻，在绝大部分人的认知里，人死了就是死了。
他应当不知道她的灵魂还在身边，还能看见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才对。2
就算他觉得心中有愧，也不至于对着空气……对着自己的遗体表忠心吧？
周念芸这时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缓缓展开。
是那张离婚报告。
上面两个人的签名一左一右，如参商两星宿。
而字迹一遒劲一娟秀，怎么看都不相配。
她看着这两个签名出神，忍不住感叹：“果然，我们真是哪哪都不相配，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字迹……”
这带着惆怅的喟叹话音还没落下，周念芸忽然将纸张横了过来，刺啦一声！
这张离婚报告竟被他撕成了两半！
“你做什么？！”梁子耀惊呼出声。
周念芸面无表情地将离婚报告撕得更碎，随手丢到一旁的撮箕里：“梁子耀，这张离婚报告我没有递交上去，离婚证我们也还没领……”
“所以，你仍然是我的妻子。”
梁子耀呆呆地看着他这一举动，实在不解：“何必呢？我已经死了……”
就算撕了离婚报告也不耽误再娶啊。
周念芸目光落在那一小撮碎纸片上，正要说什么。
大敞的院门外忽然有几个村妇经过，看见院子里蒙着白布的遗体，怪叫了声。
“啊呀！我才听说周家那丫头被人捅了好多刀，这盖着的不会就是梁子耀吧？”
梁子耀面无表情地听着，早就已经麻木了。
周念芸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另一个村妇就拉了她一下，跟着说：“这不就是报应？她跟她妈都那么喜欢勾引男人，现在不得好死了吧！”
“是啊！”她一拍大腿，大着嗓门阴阳怪气地说，“她妈一个寡妇，平常就喜欢对别个屋里的男人发骚，老狐狸精生个小狐狸精，也骚得很！”
梁子耀脸色一变，恨恨地瞪着那几个村妇，不甘示弱地骂回去：“你们几个长舌妇，一天到晚就知道编排我妈，就不怕我晚上去找你们！”
那几个村妇还在津津有味地朝里面指指点点。
“我听说这梁子耀，二十好几了都没嫁出去，就到处造谣说自己嫁给了营长！我呸！人家那军官，是她能勾搭的？”
周念芸眸光骤冷！
周念芸冷着脸站起身，一字一句沉声道：“我就是梁子耀的丈夫！”那几个村妇顿时跟吞了哑巴药一样，瞬间噤了声。她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同样的尴尬。先前说得最起劲的那个村妇艰难地开口：“你……你是梁子耀的丈夫……你就是梁……”...
“哼，现在她们家里人都死完了，没人给她收尸，还是得麻烦军人同志给她收尸，也算是如了她的愿了！”
有个村妇好事地朝周念芸露出一个笑脸，语气热络地招呼道：“同志，这家绝户啦！你们把尸体随便拖到山上埋了就行，别等了！这女人晦气得很！”
周念芸冷着脸站起身，一字一句沉声道：“我就是梁子耀的丈夫！”
那几个村妇顿时跟吞了哑巴药一样，瞬间噤了声。
她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的脸上都看见了同样的尴尬。
先前说得最起劲的那个村妇艰难地开口：“你……你是梁子耀的丈夫……你就是梁……”
她话还没说完，两辆军卡由远及近，在院子外停下。
“营长！我们来了！”
年轻的战士们接连跳下车，一副崭新的棺材被抬了下来，各类丧葬用品源源不断往院子里送。
“营长，您节哀，夫人的葬礼就交给我们！”
营长夫人？这个称呼只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现在听着，梁子耀也没有觉得有多高兴。
周念芸点点头，转而看向那几个村妇，强压着火气开口：“死者为大，请你们不要再编排我的妻子！”
那几个村妇连忙点头应下，匆匆离开了。
梁子耀坐在院墙上，看着战士们帮她收殓、搭建灵堂，这小小的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她没想到，从前因为和周念芸的关系而受尽冷眼的自己，竟然在死后还能享受这么大的排场。
周念芸靠坐在门边，点起一根烟，看向远方。
他那俊朗深邃的眉眼在烟雾缭绕中有一瞬间的模糊。
连带着那些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也都被吐出的烟一同带走了。
……
那时梁子耀给阿妈办葬礼，停灵三天，来吊唁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现在她坐在墙头，看着源源不断前来的各路军官、军属、名流。
宾客之多，可谓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冲着周念芸来的。
梁子耀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葬礼，撑着下巴喃喃：“这么多人，得摆多少桌席啊？人情能收不少吧……”
“拿着这笔钱去上海深圳买房，往后三代都不用愁了……”
正在跟前来吊唁的付师长握手的周念芸神情一僵。
付师长没注意到周念芸的反应，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不无惋惜道：“前两天我还在说，等任务结束，我跟你一块儿去给好雨好好解释，我还开玩笑说到时候我帮你……让她别给你跪搓衣板……”
他说着说着，已然红了眼圈。
周念芸薄唇紧抿着，面部线条变得十分紧绷刚硬，太阳穴都因为他死死咬紧牙关而凸起。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又颓然：“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一点跟她说清楚。”
梁子耀听着他们的话，深深皱起眉头。
她丝毫不觉得安慰，反而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
大概这就是命吧，总是在错过、误会、差那么一点……
梁子耀幽幽叹了口气。
“子峣！”乔知滟跟在乔师长身后出现，刚下车就匆匆奔上前来，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听说那个凶手很危险，我都担心死了……”
这副担忧的模样落在梁子耀眼中刺眼极了，她默默移开目光，胸口一阵阵发堵。
周念芸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避开了乔知滟伸过来拉他的手，语气疏离：“乔同志，这里是我的亡妻梁子耀的葬礼。”
周念芸半边脸很快就红肿起来，他垂着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又艰难：“这件事……说来话长。”他带着梁父梁母走到院子外一棵大树下，将这三年来他们所不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孽子！”听完周念芸的讲述，梁父又气得高高扬起了巴掌。...
乔知滟面色一僵，随即眉头皱得更紧，泫然欲泣：“我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完全不敢相信，她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人就没了呢……”
“要调情不能换个场合么？来我的葬礼上装什么？”梁子耀皱起眉，不悦地嘀咕，“我看你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滟滟。”乔师长微微皱着眉走上前来。
乔知滟神情一僵，默默退开了些许。
周念芸没说什么，向乔师长敬了个礼：“乔师长。”
乔师长和他握了握手，感叹道：“节哀啊。”
“我们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很震惊，当初谁也没想到你们俩会是一对……”他说着，有些尴尬地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乔知滟。
任谁都看得出来，乔师长这是后悔当初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周念芸了。
梁子耀轻哼了声：“周念芸，你也有被嫌弃的时候……”
乔知滟却不依，拉着乔师长的胳膊晃了晃，神情不满。
周念芸神情淡淡地移开目光，面无表情地说：“不管以前还是以后，我的心里都只有好雨一个女人。”
他看向灵堂里梁子耀的黑白遗照，坚定地说：“是我选错了保护的方式，我会用我的下半辈子向她忏悔。”
言下之意，就是绝不续弦。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瞬，震惊地看着他。
连梁子耀也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事情变成了这样。
周念芸不是想跟她离婚的吗？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为什么她死后，他反而高调地告诉所有人，梁子耀是他的妻子。
撕毁了离婚报告，还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乔知滟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涌出的眼泪也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梁子耀摇摇头，决定不再想。
随他去吧，反正她只是一道灵魂，又不能做什么。
数九隆冬，天阴得很早。
下午的时候，许久没有露过面的梁父梁母匆匆赶到。
一下车，梁父就红着眼上前，高高扬起手，狠狠给了周念芸一巴掌！
“我跟你妈不过是去外地参加了几个会议，怎么就闹成了这样！”梁父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所有人都惊住了！
梁母连忙拉住梁父，声音哽咽：“你冷静点……”
她的眼眶和鼻尖也是一片通红，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她悲戚地看着自家垂眸不语的儿子：“子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短短一个月没见，慧英和好雨她们娘儿俩……都没了……”
周念芸半边脸很快就红肿起来，他垂着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声音沙哑又艰难：“这件事……说来话长。”
他带着梁父梁母走到院子外一棵大树下，将这三年来他们所不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孽子！”听完周念芸的讲述，梁父又气得高高扬起了巴掌。
周念芸默默闭上眼，神情平静。
那个耳光却迟迟没有落下。
周念芸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梁父沉沉叹了口气，放下了手，满是痛惜地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好雨啊！”
一向铁血手腕的梁父头一次表现出这样的情绪，梁子耀坐在一旁，不由心头一紧。
周念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眉头皱起：“爸……”
梁母一边拉着梁父安抚着，一边抹了抹眼泪，看向周念芸的眼中满是不解和失望。
“子峣，好雨从没有在我们这里说过什么，我们会做主让你和她结婚，是因为我们看得出来你喜欢她！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是在逼你！”
“我们跟你说过，可你一口咬定没有，我们就以为你是不好意思！”梁母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以我们这样的家庭，想嫁进来的姑娘那么多，你看我跟你爸什么时候点过头！我们怎么可能是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说动的！”“要不是看你喜欢好雨，我们也不能做这个主！怎么到了你那里，你就觉得我们是在逼你了！”...
梁子耀听到这话，神情顿时一变，下意识看向周念芸。
周念芸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梁母：“什么……？”
他话没问出口，梁子耀却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他想说：我怎么可能喜欢梁子耀？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梁子耀嘀咕着，心里泛起涩意。
她曾经多少次幻想过有一天能打动周念芸，让他爱上自己，和他做一对两情相悦的夫妻。
可周念芸的冷漠和排斥，一次次将她推开，让她知道，妄想终究只是妄想。
他不可能喜欢她。
梁父沉着脸说：“你有一回庆功宴上喝醉了酒，回来一直念叨着要娶好雨，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梁子耀闻言一怔，不由看向周念芸，自言自语般问：“这是什么时候……你真的喜欢我？”
周念芸面色微微凝滞，似乎陷入了回忆。
梁母接过话，说道：“所以后来我们去问了好雨的意思，她说她喜欢你，我们觉得既然你们两情相悦，那就干脆给你们牵牵姻缘，谁知道……”
周念芸攥紧了手，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喝醉之后……说过这样的话。”
“我们跟你说过，可你一口咬定没有，我们就以为你是不好意思！”
梁母痛心疾首地继续说道：“以我们这样的家庭，想嫁进来的姑娘那么多，你看我跟你爸什么时候点过头！我们怎么可能是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说动的！”
“要不是看你喜欢好雨，我们也不能做这个主！怎么到了你那里，你就觉得我们是在逼你了！”
周念芸眉心折痕愈深：“我什么时候……”
他刚开口，又被情绪激动的梁母打断：“你就算觉得我们在逼你，你为什么不说！你偏偏只肯把气撒在好雨身上！尽让她受委屈！”
梁父狠狠瞪了他一眼，重重哼了声：“懦夫！”
周念芸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终究什么都没说。
梁子耀听得心都揪到了一起，她忍不住飘上前去，温声安慰情绪激动的梁父梁母：“伯父伯母，你们别激动……”
她话没说完，就听梁母抹着眼泪说：“难怪好雨每次来看我们，都不肯叫我们爸妈……”
梁子耀噎了一下，小声改口：“爸、妈……你们别激动，别把身体气坏了……”
“我的死也不能怪到周念芸头上。”她说着，有些惆怅地看向院子里，正好一长串鞭炮声炸响。
就在这噼啪的响声和散开的烟雾中，她的声音幽远又渺然：“可我阿妈的死，却跟他们都有关……”
如果不是周念芸一直不愿意解释，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就不会受到公开批评、被赶出部队。
外面也不会传得风言风语满天飞，阿妈更不会为了维护她而被人害死！
越想，她胸口那股不甚明晰的恨意就越发尖锐起来。
她扭过头看向周念芸，恨恨地说：“我自己的死，我可以不怪你，可阿妈的死，我永远不会原谅！”
周念芸深深闭了闭眼，哑声说：“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和伯母……和阿妈，就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周念芸浓墨般的眉毛紧紧皱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血一般。
梁父梁母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没说话。
周念芸清颤着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说：“我……的确喜欢梁子耀。”